下雪了,整整一夜,等清晨为人所知的时候雪还没停,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天地间一片银白,大自然用一个颜色就轻易地覆盖了人类世界的花红柳绿。我听到从院子里传来浅浅和某些小家伙们欢天喜地的惊呼,看样子那丫头已经完全恢复了精力。好吧,我们就不吐槽浅浅的恢复能力了,尽管她在独自一人压制一座深渊之门之后,只睡了一觉就满血复活了……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三场雪,但我觉得如果说真正下雪的话,这才是第一场——之前下了两场雪规模实在可怜,要不是出于对气象工作者的尊敬我都不好意思说那是下过雪了,城市中的冬天总是来得稍晚一些,或者说城市里的任何一个季节都习惯姗姗来迟,人类的活动形成了一张无形中的网,将季节的脚步一再阻滞,徘徊在人群聚居区中的暖气将前两场小雪都变成了泥泞的雨后,几乎看不出下雪的样子,而昨天晚上悄然到来的一场大雪终于带给人一个惊喜:真的下雪了。
早晨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时候,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连日来数不尽无休止的麻烦事情暂时放到脑后,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冷空气,头脑为之一震,再一震,接着震……
“小灯你别敲了行么?”我一把将肩膀上的小人偶抓下来,以阻止她继续在自己脑袋上敲来敲去。这只人偶是越来越嚣张了,真拿养父不当亲爹啊。
“你才是,”水银灯挥动着胳膊试图敲开卡着自己肋下的大手:她不喜欢举高高,“这么冷的天开什么窗户!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人偶也有回笼觉?”我揉了揉人偶少女的头发。扭身把她塞进被窝里,“那你继续睡吧,我看小泡泡堆雪人去——院子里雪厚着呢。”
小人偶蹬开被子大声嚷嚷:“睡不着啦!我也去院子里!”
还没等自己说话,这家伙已经扑棱起翅膀从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听到外面传来更加热闹的呼喊。我哭笑不得地耸耸肩:头没梳脸没洗就冲出去玩雪,简直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嘛。
“主人,我来收拾房间。”安薇娜的脑袋突然从旁边的床头柜上冒了起来,直愣愣地说道,我呆了一下。把她脑袋原路摁回去:“你就不能学会从门进来?”
过了几秒钟,安薇娜的脑袋从门板上半截穿进来:“主人,我来收拾房间。这次是走门的。”
算了,她毕竟是个习惯穿墙过户的亡灵……
早饭已经摆上餐桌,看样子今天我是最后一个下来吃饭的,当然水银灯那个小人偶也得算在内,她没吃饭就直接从窗户飞出去了。今天的早餐是一如既往的品种丰富。油条、豆腐脑、水果沙拉、小烧饼、现磨咖啡和白菜炖粉条,还有一杯香浓的巧克力拌胡辣汤……
看着眼前这份诡异的东西我黯然神伤了一会,抬头问姐姐:“姐,我做错啥了你明说……”
姐姐大人看到我那份早餐,顿时面露惊讶。然后尴尬解释:“额,这个是浅浅给你准备的。”
果不其然,只有那丫头才能这么独具匠心,把一切在她视线范围内能吃的东西这样组合在一块,它们每一样单独摘开都能算人类食谱,但组合起来之后我敢打赌这玩意儿她自己都打死不吃。犹豫半天。我挑着里面组合正常的东西解决了早饭,然后随口一喊:“珊多拉,帮我把这些吃了。”
顿时一道蓝色身影闪过眼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一只珊多拉兽,风卷残云地解决了我眼前一切物质,然后抹抹嘴心满意足地跟我蹭了蹭脸,仪态万千地回去喝自己早茶了。
……这就是平常经常发生的事情,浅浅弄一堆现成的食物,组合出千奇百怪的餐点。然后我费尽心思从里面摘着能吃的东西吃掉,最后剩下的统统交给家里的“垃圾桶”。也就是珊多拉兽……
话说为什么突然感觉珊多拉好可怜的样子……
“阿俊,今天心情不错?”姐姐随便看一眼,就能猜出我的心情,嘴角立刻翘了起来。
“你知道,我小时候就喜欢下雪,”我嘿嘿一笑,“成天苦大仇深给谁看呢。”
说着,我向客厅的落地窗看去,也不知道昨天的雪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反正整整下了一夜,浅浅领着一帮娃娃头在外面玩疯了,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这个世界上在“玩”领域有当之无愧领导地位的人绝对包含浅浅一个,毕竟很多时候她想出来的玩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比如把人团到一个半径一米的雪球里从房顶扔下去……
很意外的是我竟然还在雪地里发现了潘多拉的身影,从不与其他娃娃头们搀和的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做冰雕,对,做冰雕,而不是堆雪人,一看就很高端的玩意儿。维斯卡在旁边给自家姐姐打下手,这两个小丫头偶尔还是很和睦的嘛。
“如果喜欢雪的话,领着大家去诺森德不是更好么?”姐姐温和地笑着,“然后浅浅就能领着一帮亚特兰蒂斯人和那里的维库人打雪仗了。”
我想了想,赶紧摇头:“泡泡肯定跟着过去,阿尔萨斯那点财产已经不够她再洗劫一次了。”
姐姐笑出了声,突然趴在我背上,手臂从我肩膀上环过来,懒懒地拢在一起,很是舒心地呼了口气:“这样的弟弟才正常,整天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姐姐很担心。”
我正准备说点啥呢,突然晓雪推门就冲了进来,浑身裹挟着外面带进来的寒气,脑袋上都是雪花:“爸!爸!跟我们一块玩呗——呀,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
我去这好死不死的熊孩子。晓雪这麻烦精的本事都是从她妈那遗传过来的吧。我上前把晓雪身上的雪花拍打干净,捏了捏这丫头也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兴奋而通红通红的脸颊(应该是后者,一个能在太空生存的生物在这种环境下可冻不着),感觉真的好像劳心费力的老爹在照顾自己活蹦乱跳而且奇趣百出的女儿一样。晓雪嘻嘻哈哈地把手放在我衣服里面捂着,整个人腻腻歪歪地凑过来:“爸。终于准备给我找第四个妈了?”我气急败坏地在这丫头脑袋上一敲:“个熊孩子说话有谱没谱!”
“切,不就是恋母情结嘛,只不过你恋姐……诶爸我错了!别捏脸!别拧耳朵!别……哦,现在你还不会这两招呢。对了爸,来看看我跟妈堆的雪人!老大个了!”
晓雪风风火火地拉着我向外面冲去。留下了一脸困扰的姐姐。我半路上还心说这丫头怎么干什么都乱七八糟的,不过等到院里之后就一点吐槽的心情都没了。
院子里好些雪人——晓雪出主意举办了一届堆雪人竞赛,要拉着我来当评委呢这是。
放在第一个的雪人中规中矩,甚至看着还稍显笨拙,就是那种俩大雪球堆起来形成脑袋和身体,用木棍和砖块当五官四肢的那种,想必大家都不陌生。这个雪人应该代表了自己一家熊孩子和长不大版孩子王中的最低水平:他们能弄出这种平凡的玩意儿太不可思议了。一问我才知道。这个平凡朴实的雪堆是小泡泡的成品,那孩子并不太理解什么叫堆雪人,但她问了问自己妈妈,在泡泡的指导下,她决定按照书上教的来:以一台希灵主机的精准方式。这孩子完全按照自己从一本画册上看到的雪人形象复制了这个作品。绝对等比例复制,她扫描了画册上的图案,然后制造出一个比例误差不超过六百万亿分之一的“朴实版”雪人,就是眼前这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