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想把数据终端开着,然后全程直播姐姐大人,估计这样能给图拉佐造成很大压力,然后我们的交涉就会顺利很多,不过后来还是算了——姐姐表示她正在炒菜忙着呢,在老姐心中,给那只二货狐狸准备吃的以及给小泡泡做点心明显重要得多,梅洛瓦全族命运还赶不上她老人家手里一盘京酱肉丝……
“现在先别谈灭绝令的事,也不讨论帝**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我坐在图拉佐对面,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老人,直觉告诉自己,梅洛瓦人这档子破事比之前预期的还要复杂,里面或许还有隐情之类——大概不足以让珊多拉撤销灭绝令,可是说不定也会让事件有一定程度上的转折,我正在纠结怎么开口,“这个反抗组织是怎么回事?你领导这些土著反抗自己?别着急,你慢慢说,我现在感觉特混乱……”
图拉佐的嘴唇抖动了两下,似乎略有些犹豫,但他和我们之前抓到的那两名梅洛瓦战俘显然有点不同——这应该不是一个坚定的反帝国分子,而且刚才突然见到姐姐大人的影像也对他冲击很大,因此并没费太大功夫,图拉佐开口了:“这个反抗组织是在数千年前成立的,我一手创立了它,因为……我已经和巴瑞安彻底决裂。”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些新名字对上号,于是扭头看向潘多拉:“那个巴瑞安到底是谁?这个图拉佐当年又是干嘛的?”
“梅洛瓦人的两名领袖,”潘多拉淡淡地说道,“我们当年重组了梅洛瓦人的社会结构,让他们的两个最高元帅成为军事和政治的领袖,图拉佐和巴瑞安是我亲自挑选,后者掌管军权。”
“额……当年关系不错?还是早有间隙?俩人都有啥特点?”我忍不住又追问道。潘多拉这闷葫芦的性格就是这样,几乎不会主动说话,要说话也是你问一句她答一句,一点多余的东西都不说——和她说话我经常因此抓心挠肝的,你扔出个秘密之后倒是稍微解释一下啊!
“据说亲同兄弟,但具体情况不知道,”潘多拉木木地说道,“他们个人生活怎么样又不影响打仗,反正都是帝**部给仆从军安排的。”
我无言以对。这真的是挺潘多拉风格的思维方式:管他们平常怎样呢,反正不影响打仗就行。当年旧帝国对仆从军的关心程度其实基本上都这样:仅限于他们上战场之后会不会逃跑,除此之外全部放手,因此潘多拉对和巴瑞安两人的了解恐怕也不会很多。
现在看来眼前这位老爷子的身份真的挺不一般,他在当年旧帝国时代就以梅洛瓦领袖的身份和帝国高层有密切接触。那么身为两大领袖之一的他,在梅洛瓦叛变事件中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叛国啊……”图拉佐的声音很低沉,他似乎暂时从刚才的巨大冲击中冷静了下来,虽然面色仍然苍白,但神情已经平静,我不敢确定这种平静是不是勉强伪装出来的,只能确定这个老人将告诉我们很多事情。“我从未想过自己当年竟然真的走上了这条路……将军,没错,梅洛瓦已经全族叛变。您出现在这里,那么必然看到了母星的现状。是的,那就是我们做的。我不进行辩解。”
对方承认的非常坦率,不过都是我们早已掌握的事情,因此珊多拉只是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潘多拉则表情木然地站在我旁边。她在这种场合下不发表什么意见——事实上她在任何场合下也没怎么发表过意见的样子……
“叛国之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我看着图拉佐,“有多少说多少,我看你貌似和其他梅洛瓦人不太一样,兴许还有交流的价值。”
图拉佐听到我的话似乎无所谓地笑了笑,但幅度很微弱,他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并不想隐瞒什么:“在……叛国之后,我们带着从十五天区首府得到的东西一路逃离了帝国领土,当时只想着逃得越远越好,因为我们知道,帝国境内百分之八十的地带已经成为炼狱,比任何战场都要危险,而这个炼狱还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甚至有可能突破边境屏障……我们曾辗转数百个世界,每次都朝着远离帝国边境的方向跳跃,每到一个世界都尝试在当地生存下来,但是……这异常困难。不仅仅是始终笼罩在全族心头的恐惧和不安,还因为各种生存上的挑战。”
“脱离帝国控制之后,你们并没有获得自由,反而套上一层新的枷锁,同时……”珊多拉看了图拉佐一眼,“你们的科技树崩溃了,对么?”
“就是这样,”图拉佐轻轻点头,“巨大的紧迫感和几乎蔓延全族的被害妄想症折磨着我们,在最初的数百年间我们甚至有五分之一的人口出现幻觉类精神疾病——作为当年的第一眷族,我们曾亲自代替主人们执行灭绝令和各种类似的毁灭命令,一想到同样的事情随时可能降临在自己头上,就让人不寒而栗,这种风声鹤唳让我们几乎无法在任何世界长期驻留,这还是次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科技早已荡然无存,在逃离帝国的时候,我们手头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帝国‘带’出来或者依靠帝国科技制造出来的,我们知道怎么用它们,但绝大部分人不知道如何复制这些设备。我们也有自己的学者,但这些学者不过是帝国为了让我们自己保养装备好给他们节约时间而培养出来,他们在最初的上万年里都在倾尽全力重新学习那些肤浅的知识,只希望能知道怎么在没有权限的情况下让信仰级星舰的殖民设备把门打开——在这个过程中,巴瑞安和我走向了两个极端。
“我开始为当年的决定感到困惑和质疑,巴瑞安则走向偏执——我很了解这个老朋友,他比我还容易感觉到恐惧,而越是强大的恐惧感。就越让他增长对帝国的仇视,他认为帝国毁掉了一切,并逐渐把这当成世间唯一的真相,除此之外,他不再相信任何和他意见不一致的人,甚至认为我们中的保守派是‘受到了帝国心灵突击者的长期影响,已经在内心被洗脑成忠心的帝国走狗’,他开始有计划地铲除保守派,培养激进分子。并且最终,他注意到自己的兄弟和自己之间的分歧已经无法弥补——他把我赶了出去。”
“然后你就怒而建立反抗组织?”我好奇地问道。
图拉佐摇摇头:“不,那还是之后的事。在巴瑞安彻底扼杀了保守派之后,我们仍然没安定下来,仍在漂泊。并且在那时候,尽管被流放,我也没有彻底和巴瑞安对立。改变一切的,是一系列所谓的‘重大突破’,或者巴瑞安口中的‘黄金百年’时代。
失去了保守派的牵制,巴瑞安变得空前强权,说来讽刺。他坚称帝国是暴君和屠夫,但在获得‘自由’之后,他这个坚定的‘人民解放者’却开始比帝国还残暴,他的不安达到极点。于是下令对所有梅洛瓦平民进行‘治疗’(这时候我想起了那两个明显接受过改造的梅洛瓦战俘),并且一个人颁布并通过了‘新殖民法案’。在同一年,由于集中了全族的力量进行数万年的破解,我们也终于学会一些比较关键的基础科技。同时打开了当时从十五天区顺手带回来的一个小型数据库,就这样。巴瑞安认为梅洛瓦人终于砸碎了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他下
令抹掉了所有飞船上的帝国徽记,换上他自己设计的‘神圣徽标’,宣布梅洛瓦人已经战胜并摧毁了从古以来的‘敌人’。在发现一个适宜生存的世界之后,他立即下令执行自己的‘新殖民法案’——摧毁土著文明,洗脑为奴隶种族,暴力改造环境,舰队停靠,建立了如今的神圣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