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再望望徐世昌,说:“看你老也是位识家,物得其主,总算美事。学生虽贫困潦倒,尚不至斤斤计较这二三十块钱。这样吧,先生要减价二十块大洋,我再减价三十块大洋,算送先生一点情。先生就给二百五十块大洋吧。唯盼先生能够珍惜此物!”
徐世昌终于以二百五十块大洋从受困的年轻人手中购得一件珍品。
可是年轻人走的时候的微微一笑,却让徐世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担心......
徐世昌很少问家事,即便下野寓居,也不问家事。近日,却有一事令他十分头疼,他不得不铤身而出,并且做出出人意外地决定一日,弟弟徐世光忽然从青岛来到天津。哥俩好久不见了,当然亲热之极,家事、亲情叙叨之后,世光忽然说:“哥,还有另外一件事,十分重要,得请你作主。“
自从徐世昌要出任袁世凯的国务卿,世光劝而不听之后,这哥俩便极少面对面谈心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世光忽然上门,徐世昌有点惊讶。他望着面前的弟弟,没头没脑地说:“青岛家中还好吗?“
徐世光点头应了一声:“好。“
哥俩相对沉默片刻,徐世光才说:“哥身子骨好吗?“徐世昌也点头应一声:“好。“
徐世光说:“有件事不知哥还记得吧,我特地为此事来的。““什么事?“徐世昌问。
“咱们家曾经与袁项诚联姻的事。“徐世光说:“我到是想不起这件事了。前天,袁家吴姨太托孙宝琦来青岛,说大哥在财务大臣任上时,曾将初生小女指婴为婚,答应同项城结为亲家。如今孩子都大了,想商量一个定期成婚的日子。“
徐世昌猛然间便把眉头皱了起来,沉思片刻,说:“是有这么回事,是项城的三姨太吴氏所生的十公子,名叫克坚的。至于说成婚的事情么......“
徐世昌在天津悠闲的时候,中国大地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北伐军已经逼近北京,而不甘心失败的日本人也同时在那里蠢蠢欲动。
徐世昌的好友曹汝霖突然来到天津。这个比徐世昌小22岁的老资格外交家一进徐宅便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菊人兄!”
徐世昌一看是曹汝霖,惊讶了:“润田,你从哪里来?”
曹汝霖淡淡地笑着,说:“没有事做了,自然是蛰居为好。所以,也就消声匿迹了。“
这个从1911年就任清政府外务部副大臣的留日学生,是天生的亲日派,在他任袁世凯政府外交次长的时候,受袁命和陆征祥一起对日谈判,最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巴黎和会之中,因为要签定“巴黎和约”遭到全国学生反对,大总统徐世昌被迫6月19日免了他和陆宗舆、章宗祥三人的职。
曹汝霖是“有事“来的,自然不甘心“消声“。他说:“菊人兄,你对目前形势有何看法?听说,最近日本人有干涉的迹象。”
徐世昌脱口说道:“无论世昌形势如何,中国形势如何,中国的事情还是得中国人来办,外国人,尤其是日本人是插手不得的。”
曹汝霖是亲日派,这一点徐世昌知道。徐世昌虽然是即兴表白,曹汝霖听之已觉不舒。忙说道:“你我都是北洋老臣,难道看着北洋就这么完了吗?我看这事情还得请日本人出面,北洋才有挽救余地!”
徐世昌一听这话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位留日学生是来替日本人作说客的!便:说道“自己家里的事还是自己家里人办得好!”
曹汝霖和徐世昌相处多年,知道此人重利轻义,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会干。于是说:“菊人兄是做过大总统的人。有极大影响,如能出山,和日本订立亲善条约,日本自然会救咱们北洋。”
徐世昌没有接话,只轻轻地背过身去。
凭心而论,徐世昌并没有彻底死了做官的心,他梦寐着东山再起,只是尚未逢到强有力的靠山。现在,曹汝霖给他提供机会了,只要他乐意,他还会有“前呼后拥“的岁月。不过,徐世昌毕竟是受过严格的中国传统教育,他懂得做人的礼义廉耻:
“中国人大混战,那是为权为利,兄弟棋墙,谁兴谁衰,只需看执政之后为民为国做了些什么?成功的王侯也好,失败的流寇也好,还都是中国人,闹的是家务事。而为日本人办事,替侵略者压迫自己的民族兄弟,那就是民族的千古罪人呀!”
他对曹汝霖说道:“润田呀,我老了,力已衰、精也疲,丢东忘西,连大小便都常常失禁,怎么能再去料理一方政事呢?还是请你另选高明吧!”
“菊人兄......”曹汝霖还想以利害关系劝导。可徐世昌早已举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
徐世昌在他的私宅里第一次下了“逐客令!”
曹汝霖没精打彩地走了。
徐世昌犹觉不放心,还特地对门房交待:“以后声润田再来,就说我不在家。不必再回话了!”
这,是一个北洋军人的骨气!
兄弟打架不要紧,但绝对不做外国人身边的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