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罗尚官和塔不烟回宫了。”
萧绰缓缓抬起头来,脸颊酡红舅血,目中却激滟着刀锋一般的寒芒,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将那几封信纳入袖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进入月华殿,一见萧绰,塔不烟便兴奋地道:“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没有半点砒漏。”
萧绰抿了抿嘴唇,瞟了罗冬儿一眼,淡然问道:“罗指挥怎么没有一同来向联复旨?”
罗冬儿面有难色地道:“娘娘,罗指挥他……不知怎么回事,在海勒岭上突然像中了邪似的丧失了理智,我们费尽了周折才控制住他,因怕他在娘娘驾前失仪,所以现在把他送回府中歇息了。”
塔不烟也证实道:“是啊娘娘,罗大人当时神智尽失,如癫似狂,看起来着实吓人……”
萧绰黛眉微微一蹙,徐徐说道:“知道了,冬儿,你去安顿一下受伤的士兵然后便回去照料令兄吧。塔不烟留下,朕有话问你。罗冬儿答应一声,返身退了出去,萧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殿门口,才返身看向塔不烟,寒声道:“塔不烟,近前来,朕有要事吩咐!”
塔不烟凑到萧绰面前,只听了两句话脸色就变了,她诧异地看向萧绰,喃喃道:“娘娘,起……这是为什么?”
萧绰森然道:“什么都不要问,只管依令行事!”
罗冬儿安置了受伤的女兵,延请了宫中御医为她们诊治,一切安排妥当,立即出宫先返回了自己的家,她料想杨浩见她彻夜未归,应该早已溜掉,却还是想确认一下。如果官人还在,正好和他说说发生在兄身上的蹊跷事,让他拿个主意,如果他不在,那就只好去罗克敌府上,等塔不烟请来萨满巫师再说了。
她匆匆赶回自己府邸,拍拍门扉,不见有人应门,诧异地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罗冬儿走进院中,唤了一声道:“王伯。”
门房中不见有人出来,罗冬儿见门房的门虚掩着,走过去推开一看,只见门子王伯夫妇穿着小衣躺卧在血泊之中,竟然已经身死,罗冬儿不由大骇,急忙拔刀佩刀小心地走进去,只见地上血迹呈凝固状态,显然死了已经有相当长的时候。
罗冬儿惊得芳心乱跳,心中只想:“怎么回事?难道这皇城圈里,还有匪盗敢来行窃杀人?亦或……亦或是官人行踪不秘,被王伯夫妇发现,便杀人灭。?可是……不像啊,王伯夫妇穿着小衣,分明未出房门,怎么会发现官人?哎呀,官人会不会地……”,
罗冬儿大惊,返身就跑,刚刚冲出门口,就见五六名红袄蓝带佩腰刀的女禁卫面沉似水池站在那儿,罗冬儿诧然止步,问道:“耶律普速完,你们怎么来了?”
耶律普速完一挥手,两个早已有备的女卫攸然贴近,举刀逼住了她,耶律普速完缓缓走近,夺下她手中腰刀,淡淡地道:“奉懿旨,拘捕尚官大人,罗尚官,得罪了。”
“什么?娘娘要抓我?”罗冬儿心中一沉,莫非我们的计划已被娘娘侦知,口中却沉着地道:“到底出了事情?娘娘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普速完,你快告诉我……”
耶律普速完眼皮一抹,向她一抱拳,沉声道:“卑职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罗尚官切勿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一个头套落下,遮住了罗冬儿惊愕的眼睛,然后她的双手便被紧紧缚起,罗冬儿被推搡着,感觉出了府门,上了一辆马车,便向难以预料的地方行去……
“大人醒了?”
一见罗克敌醒来,纽碌割便欣喜地道。
“嗯,我……醒了,这是……怎么回事?“
药力已褪,饱受煎熬不得阴阳调和的罗克敌元气大伤,这时候萎靡不振,气色极差,好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他口中问着,已经渐渐想起了昨日经历,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中了邪?
纽碌割呲着黄板牙笑道:“小的也不晓得,罗尚官把大人送回来时,就说大人中了邪,要小人小心侍候着,一会儿会请御医和大巫师来看看,想不到大人竟自己醒了。
就在这时,只听院中有人道:“所有的人都到前院里来,有要事吩咐你们,快点,快点。“
罗克敌挺腰欲起,这才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一块门板上,有点像对付疯子的手法。他又好气又好笑,吃力地抬起头道:“还不给我松绑?院子里在干什么?”
纽碌割赶紧替他解绳子,同时说道:“小人也不晓得,待解了大人……”
他刚说到这儿,就听院中有人惊叫道:“你们要干什么……啊!“
惨叫声频频传起,纽碌割吓了一跳,也来不及给罗克敌解开,他跳起来冲到门口一看,便怪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大人,不好啦,我们的人全教……”
“啊!”他一语未了便一跤仆倒在地,背后插着明晃晃的一柄腰刀,紧跟着外面走进几个人来,罗克敌惊讶望去,那些兵士大多陌生,只有一人有些面熟,似乎是北府宰相室昉身前的侍卫长。
罗克敌又惊又怒,喝问道:“你们干什么,作反么?”
那人冷冷一笑,也不回答,只把手一挥,立即冲出一名兵士,从纽碌割衣上挥刀割下一段衣棋,团成一团塞入罗克敌口中。随即扯过一条床单往他身上一盖,便连门板一起抬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娘娘,罗冬儿、罗克敌、童羽、王铁头,全都抓起来了。”
“可曾被人看见?”
“没有,除了罗冬儿、罗克敌是径赴府中,杀尽一切活口,其他两人都是被奴婢引出来秘密拘捕的,没有落人旁人眼线。”
“好,朕已下诏令室昉大人亲自接掌宫卫,掌控上京兵力,从现在起,你负责禁卫,负责皇宫安危,小心戒备,提防生变。”
“是!“塔不烟迟疑了一下,又问:“述律统领……还有几名女卫怎么不见了踪影?”
述律是萧绰的贴身侍卫,昨晚护送萧绰去冬儿住处的就是她和她的手下。
萧绰眸光微微一闪,淡淡地道:“她们……奉朕旨意,另有差遣,她们的行踪,你不必过问。”
塔不烟连忙答应一声,唯唯地退了出去。
萧绰又叫过一个人来,吩咐道:“立即通知耶律休哥,甩开大队,率轻骑三千,日夜兼程,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到上京!”
“遵命!”那宫人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萧绰据案坐下,提起笔来,一边急急书写着什么,一边又道:“宣郭袭大人入宫晋见。”
身边的人都嗅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那内侍乖巧地答应一声,大气也不敢喘,便也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耶律三明大人求见……”
萧绰的笔尖一停,将已写了几页的东西收入几案之下,传报声未止,耶律三明就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强抑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大惊小怪地道:“哎呀呀,皇后娘娘,老臣听说,粘八葛使者在京郊遇刺了?这……这……天子脚下,外使遇刺,京师治安也太不安靖了。”
萧绰淡淡地道:“朕已径知道了,正在着人调查,一旦查出真凶,必会给粘八葛人一个交待,将行凶者绳之以法,以正视听力”
耶律三明嘿嘿笑道:“那是,那是。”他暖了萧绰一眼,又神秘地凑近了道:“娘娘,臣还听说…………罗尚官府上家人被杀,罗尚官刚刚回府就失踪了,还有罗将军也是本人失踪,满门屠尽,另外……宫卫军中童羽、王铁牛俱都下落不明?”
萧绰镇静的神情终于消失了,攸然色变道:“德王已经听说了么?消息……消息竟然已经传开?”
耶律三明见她恐慌模样,心中大快,却痛心疾首地顿足叫道:“是啊,如今已是谣言四起,此事非同小可啊,这几个人任一个拿出来,都是跺一脚上京城乱颤的人物,一夜之间同时失踪,岂非咄咄怪事?从罗尚官和罗将军府上血腥来看,恐怕……有人要对皇上和娘娘不利啊。”
萧绰听了更加惊慌,强自镇定,却声音发颤地道:b,朕正觉得奇怪……,难道…………难道上京城中尚有潜伏的庆王余孽?”
耶律三明也不知道是哪个有野心的王爷抢先下手了,反正贪恋皇位的不只他一个,如今有人抢先发动,倒更利于他以忠臣身份肃清反叛,把持朝政,便道:石,不无可能啊,如今敌势未明,简直无一处安全,娘娘应该早早应变才是。”
一向镇静的萧绰逢此变故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迟疑反问道:“那么……朕该如何应变?”
耶律三明道:b,先使亲信拱卫皇城,再使心腹控制上京,然后大索全城,寻找几位失踪大人的下落,缉拿凶手才是呀。”
萧绰动容问道:“三明大人可有什么人选推荐?”
耶律三明道:“我儿楚狂,对皇上和娘娘忠心耿耿,可令他担任皇城八大指挥之首,至于宫卫么,老臣或许……”
萧绰截口道:“三明大人一向处理文案之事,调度兵马,恐难得心应手。”
耶律三明忙道:“是是是,老助勺确不是合适的人选。
唔……,娘娘觉得萧展飞如何?他是娘娘的叔父,对娘娘和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又是战功卓著的武将,弹压上京之变还不易如反掌?”
萧绰欣然道:“不错,叔父可以助朕一臂之力。”
耶律三明见她答允,不禁暗暗冷笑:“倒底是个方过二八的娃儿,平时看来一副睿智英明的模样,如今祸起萧墙,终于乱了分寸。”
他立即打蛇随棍上,又道:“太平王罨撒葛也不错,罨撒葛对今上最是忠心,又是娘娘的姐夫,如果让他领兵,必定效忠娘娘,他是先皇之弟,在朝中许多老臣中乎有人望,如果对他委以重任,必可安抚军心民心。”
萧绰犹豫半晌,方道:“一切都依三明大人,朕担心……担心宫闱之中也有人欲对朕不利,如今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切有赖皇兄辅佐。”
耶律三明满口应承道:“臣敢不以死效命?”随后又劝道:“皇上久不临朝,难免奸佞宵小起了异心,娘娘,这皇储若不早立,今日平了一叛,明日难保不再起一叛,娘娘应该早做绸缪啊,先在皇室宗亲中择一子立为皇储以安天下人心,以后娘娘有了亲子,可以再改立嘛。”
萧绰迟疑半晌,推脱道:“这个……朕会考虑的。”
耶律三明心道:“这时不可逼的太紧,先掌握了军权,杀掉几个对我有威胁有野心的皇族,一旦站稳脚跟,怕她不屈服么?”于是不再提起此事,催她下了圣旨,便喜孜放地出去了。
“萧展飞、罨撒葛……,原来你的盟友就是我的兄和姐人……,望着他得意洋洋的背影,萧绰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眼中渐渐泛起杀气。
这时一个女卫悄然闪了进来,抱拳禀道:“娘娘亲待严加看守的那个人犯,早午两餐尚未进食,如今将至傍呃……”
“哪个人犯?那华…………”
萧绰忽地明白过来,登时眼神攸变,颊酡如桃:“一两顿不吃,饿不死的,明日择一死囚给他送点吃的,然后立即把那死囚杀掉!”
那女卫惶然应道:“是!”
“慢着。”听她一提,箭绰忽然省起自己从早至今,也是不曾进食,遂恨恨地道:“传旨御膳房,给朕送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