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总督府的后堂,仲夏傍晚的天气有些沉闷,但是比起中午的闷热已经能让人感到舒爽了。临湖的太湖石上一角凉亭中,两名穿戴整齐的丫鬟正在为一位躺在竹躺椅上的湖纱长袍老者按摩小腿。老者似乎已经沉沉的睡去,四周也是一片寂静,连回廊上站班的几名戈什哈都如泥胎木塑一般。暮然间,老者满脸褶子的脸上双目微睁,一丝精芒一闪而逝。院门外一个长袍马褂的中年人略显急促的走进小院,穿过回廊,登上太湖石,四周的戈什哈和丫鬟也都似乎视若无睹,连按摩的节奏都没有丝毫的变换。
“中堂,招商局的电报。”中年人略微一沉,轻声在老人的耳边说了一句。
“嗯”老者半晌才轻咳了一声,在两名丫鬟的扶持下坐起身子,两名丫鬟微微一福,转身翩然而去。“幼樵,坐吧。”
“是。”中年人坐下来,轻声道:“西边已经到了保定,是西行还是南下尚不清楚,不过身边已经有了些人手。”
老者似乎并不吃惊,只是微微点头,一言不发的端起茶壶,慢条斯理的洗着茶。
“袁项城、毓贤、热布丹嘉仁都带的是本部精锐,兵力刚刚过万。不过没见到岑大人的兵马,而且据眼线回报还有一支人数不到千人的新军,似乎装备做派与其他各部大相径庭,据报是济南府的一支商会团练,为首的是一个叫吴宸轩的厂主。”
“项城终究棋高一着啊。”老者品了一口香茗“也算是江山代有人才出,看来老夫可以放舟西湖了。”
“此次东南互保的呼声一起,只怕两湖、两江、四川等地的官绅未必愿意回到过去了。”中年人皱眉道:“若是西边要是翻账本子,只怕会引起南北对峙了。”
“呵呵,现在的东南不管是老夫还是张之洞、刘绅一都已经没那份心力了,其余皆是米粒之珠,难有什么作为。何况咱们的根基还在北洋,这些心思别人臆测也就罢了,西边心里明白的很。”
“既如此,袁项城恐怕就要趁势而起了。”中年人也明白老者的意思,但是对袁世凯为人很是不屑,加上之前与维新诸君惺惺相惜,所以要探听一二。
“项城也是北洋中人,得此良机自然会有所超拔。”老者自斟自饮,甚是怡然“幼樵啊,朝堂之上争不得一时荣辱,要争得是运势和寿数,项城这方面倒是未必占先。”
“对了,据报此次袁项城也不是第一个迎驾的,到让他手下的那个团练使抢了个先。”中年人的私心自然没指望瞒得过老人,有些悻悻的说到。“西边的恩旨特赏,已经从捐班超拔到山东布政使实授,真是平步青云啊。”
“嗯,现在列国的反映呢。”老人并不关心这些个小道消息,毕竟一个蓝顶子在百姓眼里是个天,但一个布政使在他的府上不过是个走卒罢了,来来往往的多了,连门房都未必记得了这许多。
“现在是德国人的元帅瓦德西掌印,英德两国都不同意和谈,老毛子和小鼻子倒是打算就坡下驴,可毕竟不是他俩当家做主。此外,现在京城乱得很,联军的首脑机构刚刚莫名的被偷袭了一回,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出手,折腾了一晚上,死了一两百个洋兵,连英法美德俄几个当头的总督将军之类都被绑了票,现在洋人就是要谈判也得先紧着绑票的这档子事,西边的还得往后排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