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南汇县衙闹白莲的热闹是如何收场,吴宸轩一行兵分两路,老古带着两名特种兵护送三个家伙到十六铺上了去日本的船,到时候自然有横滨的山东商会驻庄去安置。吴宸轩带着刚刚招收的记室黄先生和何大壮等十名训导队的队员一起南下,直奔浙江南浔,此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那位被国父称作“革命圣人”的张南江张人杰。
话说这张家祖先是安徽休宁人,明末才迁到浙江南浔镇。休宁就是历史上徽商的所在地,所以张家人历来*经商。后来有一位犹太女人嫁到了张家,犹太人的经商基因又渗透进来。似乎,张家在商业上兴旺是迟早的事。到张南江的祖父张颂贤时,张家真正成为富商大贾。盐业是张颂贤的大产业,张颂贤在太平天国起义期间收购了十万引盐票,起义平息后,又在浙江巡抚的帮助下收购了十万引。盐票是盐业的经营许可证,盐票越多,可以经营盐的数量就越多,一引盐票是三百八十斤盐,可见其规模之大。张颂贤几乎垄断了浙江省盐业,在上海设有盐务总管理处,曾与“红顶商人”胡雪岩齐名。
由于南浔张家资产颇大,是南浔“四象”之一。南浔有“四象八牛,七十二只小金狗”的谚语,据《湖州风俗志》载:“象、牛、狗其形体大小颇有悬殊。以此比喻各富豪聚财之程度,十分形象。民间传说一般以当时家财达百万两以上者称‘象’,五十万两以上不足百万者称‘牛’;三十万两以上不足五十万两者叫‘狗’。”张家与张南江的外祖父庞家均被列为“象”。而其祖父张颂贤与外祖父庞云矰,“均为丝商巨贾,个性又都开朗豪爽、冒险进取、热心公益,人杰自幼受熏陶”,两人对张南江一生的影响很大。
盐历来是国家专营,私人垄断必然引起政府警觉,张颂贤能安然无恙,是因为他背后有政府的支持,这一点确定无疑。张南江曾对他儿子张乃昌说过:“因为张家人对朝廷立了功,作为回报,官家给了盐票,从此经营盐业,就更加发财。”至于政府为什么支持张家,却因为资料缺失无法考证了。
要靠盐业盈利、缴税,就必须打击走私,这历来都是官府的事。而张颂贤在儿女亲家的帮助下,竟然有了自己的一艘炮舰,装备了洋枪洋炮,专事巡逻缉私。“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这是张颂贤请翁同龢书写的抱柱联,是张家的座右铭。读书万般好,但不是人人都能读来的,张南江的父亲张宝善,虽然刻苦攻读,但在科举路上郁郁不得志。他是经营上的一把好手,很早就帮助父亲料理家族产业。张颂贤死后,张宝善把家族产业扩大到酱制品经营,还在上海开办银行、典当行、绸缎店,经营运通公司,投资房地产,成为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商场人士。
张宝善也会利用官府活动,来维持自己的产业地位,但他与父亲又有不同。张宝善通过附贡生的资格,取得了户部贵州司郎中的头衔。附贡生是自己拿钱纳捐取得的贡生资格,不算正途,而且张宝善的官衔只是个头衔,他没当过官,也没在这方面为自己的生意赢得便利。张宝善参加的社会活动比较多,太湖地区有土匪扰民,士绅们就筹资建团防局,张宝善积极参加。英国人要清廷出让浙江铁路的修筑权,后来在张宝善等一干人的抵*制下,浙商成立了铁路公司,并获准自主筹建。利用时势,其实正是经商的重要法门
其实这时的张南江在离开家乡南浔之前并不出名,只是一个富家子弟,但他行侠仗义,深受乡人夸奖。21岁时,其父以银十万两捐得二品候补道衔。光绪二十八年,挂了个一等参赞的职衔,随驻法公使孙宝琦出国,曾在法国巴黎开设专卖古玩、茶叶、丝绸的通运公司,还到美国纽约开设分公司,比起山东商会的诸位可算是见多识广了。此时的张南江正是年初返回家乡完婚,还与乔夫等革命伟人尚未谋面,未能开始他民国吕不韦的传奇之路。
“这就是张家吧。”小船停在了一处码头,岸上是青砖灰瓦的水乡建筑,山墙挑檐都是徽派商人的居家传统,门口并不张扬,普普通通的四扇黑漆宅门,连镇宅狮子也是普通的青石雕刻,门前洒扫的干干净净,没有过份的铺张,但是掩映在绿树杨荫里面的深宅大院还是透露出这张府的不凡之处。何大壮让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家伙去叫门,免得主人家怀疑我们的来路。
“奥,这个山东吴宸轩不就是山东布政使、武翼新军总统制官吴大人吗?他亲自前来登门拜访?”张宝善也在家里,听闻一位藩台前来拜访,心里很是诧异。虽然和山东商会也有些过手的生意,但是那些小打小闹可不够资格让一省藩台亲自登门啊。“这拜帖上如何写的是我父子两人的名讳?”
“藩台大人造访,在下有失远迎,还乞恕罪。”张宝善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对方身份显贵,而且已经依足规矩,投贴拜门,说什么也得以礼相待。张宝善率领本府的宗族男丁几十人到府门外迎接,以礼相见,过后在正堂奉茶,待宾主寒暄已毕,闲杂人等退下,才引出了正题。“不知藩台大人此番莅临,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指教谈不上,小弟今日来的唐突,还请张公不要埋怨我这个不速之客才好。”在张宝善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之后,吴宸轩继续道“今日特来拜望,一来是听闻浙江南浔四象八牛的大名,作为商界晚辈来相前辈请教,二来是我府中人才匮乏,厚颜向前辈您寻求支援。”
“这请教谈不上,大人天纵奇才,白手起家的故事已经在江浙一带传为佳话,在下不过是痴长几岁而已,哪里有资格跟大人您探讨商界风云啊。”张宝善一副低调推让的姿态,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不是江浙商会中的熟人,难免有些戒备之心。“至于这支援一说,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但凡能力之内,在下必当竭尽全力。”
“呵呵,张公过谦了。小弟现在军政商三管齐下,难免是事多权杂,有时力不从心,军商两方面还有一般老友在帮忙,只是这政务方面,特别是处理涉外关系方面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张公看在同为民族商人的面子上,能割爱相助。如蒙张公大义援手,在下和山东商会都将感激不尽。”
“这个嘛”张宝善心里话,我和你很熟吗?要人就要人,还大义援手,莫非你山东商会偌大规模连个通晓政务商情的人才都没有?不过刚刚话里话外的威胁利诱,让他也很无奈,毕竟官面上他或许不会有求于山东官府,但是山东商会的势力可谓无孔不入,大半个江浙的生意都跟江浙商会和山东商会有关联,如果答应或许感激不尽,如果拒绝呢?
“不知大人所言的援手是指的何人?”一个跛脚的青年虽然敬陪末座,但是从容不迫的气质比起前面的几位老者更胜一筹。“或许大人对我张家未必了解透彻,若是因为举荐不当耽误了大人的政务,那张家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吗?不妨请大人提点一二,张家也好推荐几位尚堪驱驰的人手供大人选择一二。”
张宝善也是不住的点头,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手呢,这小子的这手如封似闭果然练得有了几分火候。或者这位年轻的权贵不过是道听途说,一时冲动想效法三顾之举而已,张家无论如何都能进退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