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又能怎么着？原本你们两个在厂子里也还算个中层干部，现在倒好，还不如那些进厂三五年的年青小子们。说话，更没人听了，还连累了家里。当初怎么劝你们都劝不住。老林现在要还是厂里的工程师，你要还是厂里的车间主任，他们就是把房收回去，那楼房也有咱们的一套，至于像现在这样吗？收回去也好，不然多出来的那些面积咱家也没钱买。”夏天的妻子显然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女人，一张嘴如同机关枪一般。

“好了好了，说什么话也不看看场合，咱这里还有客人。”夏天被妻子当着方明远他们这样一顿数落，这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怒色。八八年的时候，女人还没有后来的那么多的独立意识，这男人当家作主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在西北地区尤其如此。所以夏天的脸皮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得得得，反正也不是头一次说了，你哪一次听过？几位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们准备准备饭。”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方彬他们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夏妻给方明远和方彬又将茶水满上，这才出去。

“让两位见笑了，唉，自从我从车间主任变成了这普通工人，在家里的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就连儿子时不时地都会数落我两句。”夏天一脸无奈地自嘲道，“这大概也算是这经济实力决定社会地位在家里的表现吧。”

“哈哈，看出来了，夏老哥是觉得伤自尊了。其实大嫂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吗？”方彬哈哈大笑道，“这是老哥你的福分，我媳妇日后要是能够像大嫂这样关心我，我可是会乐得找不到北的。”

夏天这才觉得脸上好受一些，长叹道：“唉，老林这也是祸不单行，从工程师降到了打杂的，他这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今天厂里又来人要他们把房交给厂里，再统一安排，能不生气吗？他那房可是跟我们不同，人家那是私房。唉，结果就口角起来，那帮王八蛋居然就动了手。老林也不年轻了，平日里这血压就有些高，结果就倒下了。好在今天这邻里的大家都休息，不然临时想找人把他抬出去都不容易。希望到了医院能没大事，不然这医药费又是麻烦。”电子厂如今连工人的工资都不能全额发放，这医药费的报销自然也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方明远有意地将话题往林蓉的身上引，从夏天的口中得知，林启东共有三个女儿，长女林梅，二十四岁，在奉元市里的一家国有企业中当会计；次女林莲，二十一岁，在德光电子厂当办公室文员，不过受其父的连累，日子也不好过；林蓉是他的三女，今年十六，今年上高三。

“老林家就没有得儿子的命，他这一辈是三代单传，可是他连生了三个姑娘，虽然说这一个比一个漂亮吧，但是终究是断了老林家的香火了。”夏天摇头叹息道，“这老了老了，厂子还这个德行，让他这心里怎么好受。林蓉明年就该考大学了，如今不但这生活费没有着落，老林还病倒了，要是有个什么，这老林家可怎么办？”

方明远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陈忠正往回走，连忙凑上去低声地说了几句，陈忠点了点头，转身又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陈忠提着两瓶西凤酒、几份下酒菜和几个午餐肉、鱼肉罐头回来，这里附近的小卖部也没什么好东西，车又送林蓉去了，也只能这么将就了。

“这这这怎么可以！”夏天吃惊地站起身来。这下酒菜倒是值不了多少钱，但是这两瓶酒和几个罐头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老哥家里也不富裕，我们三大活人，吃得也不少，不就是帮了点小忙吗？也不能在老哥家里白吃白喝。”方彬故作不悦地模样道，“一点点东西，算不得什么。”不过话虽这样说，方彬还是扫了一眼方明远，陈忠那是不会自做主张的，显然这又是方明远的意思。

“这小子不是看上人家闺女了吧？不过那丫头倒是真漂亮，从相貌上来说，倒也配得上明远。不过赵雅和冯倩那两个小丫头又算什么？”心里嘀咕归嘀咕，表面上方彬可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嘿，你多做一些，回头还得给林老哥他们家送饭呢。”夏天高声地提醒道。

“这还用你说，等你现在提醒我，黄花菜都凉了！我这都预备下了，你就安安生生地陪客人吧，别给我再添乱了！”厨房里传来了夏妻恼火的声音。

当日头西斜，那些跟随着一同去医院的邻里们都回来了，随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林蓉和林莲姐妹，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林启东有轻微的脑出血，必须留院观察，并且很有可能需要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