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相对无言。
如果忽略掉这二人之间无声的交锋,这会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布置简单的房间,墙上挂着乌木弓,墙边的衣架上盔甲闪着寒光,粗糙古朴的松木桌椅,样式普通的粗陶茶器,沾染着层层蜡泪的黄铜烛台……
画面的中心就是灯下分坐两端的俊彦公子,同样的风姿过人,同样的俊美无畴,只不过二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一个冷咧如刀,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锋芒毕露,如长枪挂雪,一个山月俱寂如空谷幽深。
静静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池荣勇才收回目光,神色不动,道了声“久仰。”
玄朗安之若泰,以同样的两个字回敬于他。
久仰,对于彼此而言,是最确切不过的描述。
对池荣勇而言,知玄朗其名已久,对他与自己妹妹的结交之细节,无不详知一二,虽不见其人,却并不陌生。
是妹妹的朋友,妹妹女扮男装结识的唯一的朋友,池二少还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将自己妹妹视为幼弟,相待以诚。
池二少之于荣娇,亦兄亦父,说荣娇是他一手养大带大的,毫不夸张,对妹妹认可的异性朋友,在放出善意的同时,审视与考量乃无意识的自然举动,此乃妹控本能反应,不在于对方对自己的妹妹有无别的想法。
玄朗不动声色任他打量的同时,也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对于池家的这位二少爷,他以前有过耳闻,风评不错,但不曾引发他的关注,不是池荣勇不够优秀,而是他自己没那份心思……
是从何时开始关注他呢?
玄朗几乎不用想就记得,自然是知道小楼与池家兄弟交好之后,想起自己曾经对池二少的误解与怀疑。素来心如磐石不为外物所动的玄朗公子也生出小小的不自在,嗯,难怪小楼当时反应大,实在是因为他想差了……
“玄朗公子所为何来?”
池荣勇不认为玄朗是无聊地心血来潮。大半夜的突然跑来找他寒暄叙旧的,况且,两人素未谋面,也没什么旧可叙的。
只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彼此才有了联系。
“为小楼而来。”
池荣勇向来话少。除了对自己的妹妹外,甚少有长篇大乱的时候,玄朗看似温和,实则比池荣勇还不好接近,温和之下是常人难以逾越的客气与疏离,也就对小楼是特例,所以二人的对话是极其的简洁。
娇娇?
池二少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就变了颜色,自从他骗了妹妹起程来百草城后,心里一直不踏实。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得知真相后,会是如何反应,不知会不会气恼地红着小脸偷偷抹眼泪……然后骂自己是坏蛋骗子,从此再也不相信自己了……
百草城跟都城太远,池荣厚得知妹妹去找二哥后就即刻写了信发出来,但走驿路的信,没有荣娇的脚程快,直到现在,她人已至百草城,池荣厚报讯的信还在半路上。
“她怎么了?!”
结合着之前自己的不告而别以及玄朗深夜出现。池二少的心头立刻塞满各种不好的念头,声音因过度的关心与紧张,隐约带着一丝颤意。
“她来找你,住在城里。”
玄朗淡然的一句话。却引得池荣勇面色剧变,“什么?她在百草城?!在哪里?”
这个不要命的小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有荣厚呢?荣厚怎么不阻止她,居然放她独自远行?
池二少的心头尤如猝不及防间被投了块巨石,砸出惊涛骇浪,他想过妹妹会不高兴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跑来找自己!
只是……他清冷的眼神看向玄朗:“玄朗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娇娇是与他一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