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身形庞大如山岳的鳌鱼,缓缓停靠在海灯国的某个港口,随后从口中喷吐出成千上百颗晶莹剔透的泡沫,在银色月光挥洒下宛如一颗颗夜明珠。
随着鳌鱼的下沉,这艘规模不小的仙家渡船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抵达海灯国。
这一夜,这艘渡船上有超过三成的船客下船,绝大部分是赔的底朝天的赌徒,船刚靠岸便脚底抹油似的跑没影了。
那小酒坊内,一老一少面色通红,身前脚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空酒坛。
起初夏泽和董慎言还能和和气气,只是几坛烈酒下肚,一老一少就都心照不宣的开始扯着嗓子嚷嚷。
老人端起酒碗,大口饮酒,许多酒水从嘴边滑落也丝毫不在乎,讥笑道:“你小子年纪不大,拳法尚可,就是眼光不咋地。”
董慎言卯足了劲,像是要将夏泽灌倒,然后套出一两句真心话来。
少年没有老人那般老奸巨猾,但是董慎言那点帮着自己人出气的小心思,早已被他洞悉的一清二楚。
先前一句可以忍,可说他夏泽眼光不行?那可就不能忍了啊。
少年笑着端起酒碗,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向董慎言亮了亮那干净的白碗,笑道:“董老前辈拳法高深,真乃吾辈楷模,可这酒品委实不敢恭维。”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随后再度推杯换盏。
与之同席的暮云和思君,原本就不太喜欢饮酒,因此座的稍稍远些,只是作陪同时也不必被战至正酣的两个酒鬼波及。
今夜不知怎么的,两位女子都对那位酒量不差的少年郎讨厌不起来。
酒桌上还有几人。
一个模样清冷,但是堪称国色天资的女子。她的位置正对着夏泽,只是默默低头夹菜吃饭,半句话也不说,安静的仿佛这个酒桌之上从来没有她似的。
一个下快如飞,食欲极好的红袍男孩。
剩下两个男孩女孩,皆穿着青衣,模样精致相比那大口扒饭的红袍男孩,倒是端庄得体的多了。
两个孩子的眼神,是不是还向着暮云和思君的方向飘着,时不时窃窃私语。尤其是那个极其可爱的女孩子,看向她俩的眼神笑意里,别有深意。
陈坛静用手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陈洞幽袖子,小声窃笑道:“我怎么感觉,这两个漂亮姐姐,对我们家公子有点意思......”
陈洞幽放下筷子,又看向远处两位女子,深以为然道:“见怪不怪。”
怎料夏泽作为纯粹武夫和修道之人,耳聪目明,听力极好,两个小家伙的话一滴不漏的收进了耳朵里,顿时额头上的汗水就冒出来了,他先是惶恐的看向一旁的董慎言。
董慎言眯着眼笑,端着碗喝酒。
夏泽又看向远处对面的思君和暮云,几番确认她俩没听到陈坛静的胡言乱语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今后得教一教这丫头说话的规矩了,不然,等到了龙胜洲烽火关,岂不坏了我大事?
陈坛静没来由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寒意,直打哆嗦。
董慎言放下酒碗,打了个酒嗝,看向夏泽,说道:“两个时辰之前那个龙胜洲来的剑修醒来过一次,托我传话问你一个问题,你之所以能够破开他的本命飞剑神通,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是术法还是本命物?”
夏泽笑而不语。
董慎言语调慢慢悠悠,像是有了七分醉意:“半个时辰之前,又醒了一次,这次状态要稍稍好上一些,问了两问题才昏死过去。”
“你究竟要问什么问题,还有那个条件到底是什么,早些问,早些让他离开。”
夏泽借着酒劲,笑着反问道:“这只是他的问题?董老爷子就没有问题想问明白?”
董慎言放下酒碗,晃了晃脑袋,义正言辞:“出门在外,该问的问,该说的说,这点武夫游侠风骨,我还是有的。”
夏泽见他如此深明大义,就要端起酒碗敬酒。
未曾想那老人将那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看向夏泽,咧嘴笑道:“我是长辈,不必藏拙。”
夏泽差点没一口酒水喷死他,于是摆手道:“晚辈无可奉告。”
暮云觉得看二人扯皮,极有意思,一两杯酒下肚,也开始忘乎所以的咯咯笑。
思君看的透彻,人间酒桌无数,落座之人心思五花八门,有人在做加法,向着能够将桌上人灌的五迷三道谋取利益;有的人做减法,想要把一肚子愁肠,愤懑,郁郁不得志,情非得已,倾倒出来,借酒浇愁。
也有人生难遇三两知己,上了酒桌,得借着酒劲,卸下防备说上一两句真话,才能成为真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