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助月光星辉打量地形地势,好像是在山里,两边都是高大的山头,山上遍地石头,不见树木,自己刚才出来的石洞就隐藏在群山褶皱里,要不是亲身从这里出来,他怎么能想到就在这里会隐藏着那样一个洞,洞里还藏着那么一些人。
那些人?
好奇怪的人。
他脑子里迷迷糊糊回想着那些人的言行印象,确实好奇怪,他们每次进到石洞里来对着自己好一顿打骂,叫他承认罗列的十项罪行都是真的,他可以出面作证。等他们打累了,骂困了,就全都出去了,从他们互相招呼的对话里他能判断出,他们是去赌博,或者喝酒了。
赌博,喝酒,绑架了一个富家公子哥儿准备狠狠地勒索一笔,这一切似乎都很符合一个常识,这是一群穷途末路者犯下的绑架案。
但是,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
既然是绑票,为什么又拿出那奇怪的十条罪状要自己作证,既然是绑票,就不会直接把人质置于死地,而是养得肥肥胖胖的好换银子,从自己这几天的遭遇,那伙人似乎对自己的生死无所谓,活着就活着,死了也就死了吧,他们的审问好像也带着一种应付差事的味道。
究竟,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白子琪不敢停留,一路想,一路连爬带滚地赶路,不管去哪里,只要远离那个魔窟和那一伙魔鬼一样的汉子就成。
忽然几个词儿钻进脑子里,白子琪有些傻眼,那伙人,他们在赌博当中提到的词儿,饷银,探亲假。这是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这么说来他们用来赌博的赌资是一种叫饷银的东西,他们还有探亲假。
什么人手中的银子叫饷银?又是什么人享有探亲假?
夜风扑面,他单瘦的身子在风里摇摇晃晃,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问题,兵士,只有当兵是军粮的人,才能和这两个词挂上钩,才能说自己的银钱是饷银,他们的假期称作探亲假。
从小跟着爷爷相伴左右,虽然爷爷早就脱离了行伍生活,但是关于军队打仗这类词儿,白子琪一点都不陌生。
这么说来,那伙人不是所谓的山匪也不是强盗,而是行伍之人。
从那口气可以判断,他们并不是曾经服役现在离开部队的人,而是至今在队伍中吃那碗饭的人,也就是说现在还是将士或者兵丁。
一群现役军人,不好好在军中服役,跑到这荒凉地方绑架他白子琪干什么?
这联想让白子琪觉得头疼,想不清楚究竟为了什么,干脆不想了,只管往前赶路,脚步软,栽倒了四五次,被石头磕得头破血流,脑袋越来越昏沉,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只有这颗脑袋就像有千斤重,他不敢低头,生怕一低头会彻底晕了过去。
朝哪里走?
这群山茫茫,不知道哪里有人烟,哪里又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万一到了野兽出没的地方,喂了野兽,岂不更冤枉。
多亏那鸡鸣一直断断续续的传来,他就循着鸡鸣走。
好不容易转过一道山湾,那鸡鸣声却忽然中断,再也无迹可寻了,正犹豫呢,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吃力地扭头看,朦胧欲明的曙色里,几十把火把明晃晃在杂石间晃动,呼喊声高低起伏。
白子琪忽然无比悔恨,他发现自己只顾着逃离,是一路顺着一条山石小道跑出来的,现在身后有人就顺这条道赶来了。
酒饱饭足的粗壮汉子,追赶一个饥渴过度又浑身是伤的人,其实很容易,转眼就听到那呼喊声已经迫近在身后了。
不能重新落入魔掌,不能被他们抓到。
白子琪不再沿着小道前行,吃力地爬上右边一道石坎,猛地往斜刺里奔出几步。
可是只跨出十来步,他就傻眼了,谁说天无绝人之路,有时候老天是会断绝人的生路的。
他的面前是一道石崖,月色里看不清这石崖有多高,只能看到下面一团漆黑。
“在这里——找到了——”
有人大喊。
白子琪浑身酥软,再也迈不开步子。
“臭小子敢跑——想从爷们眼皮底下开溜,真是大白天做美梦呢——”
刺耳的笑声在脑后追赶着,白子琪只觉得有大手带着冷风已经往脑后抓来。
他忽然心一横,也不管面前的崖有多高,攒足一口气猛地跨出两步,两脚一空,一头栽向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