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从前生病时候,心里干渴,十分渴望一碗酸汤面的。
哑姑亲自向客栈老板娘讨了点面,洗手和面,没什么蔬菜,只找到几片冬藏在窖里的白菜叶子,和一枚土豆,一个白萝卜。
没有蔬菜怎么做?
问老板娘哪里可买到绿叶蔬菜?
老板娘摇摇头,天寒,菜蔬珍贵,一般人家根本没有。
哑姑举着白菜叶子摇摇头,苦笑,想起了还是柳府不错啊,那大冷的天竟然还供得起鲜花插瓶,也偶尔有蔬菜吃。
柳府这娇生惯养的大户公子跟着自己出来,也算是吃苦了。
面和得不硬不软,扣在瓦盆里醒一会儿,切几片萝卜白菜,炝一勺纯粮食醋,水开了,萝卜白菜煮烂,下进面条,最后再烧熟半勺清油,倒进醋,看着白生生,清凌凌的,喝一口,又酸又香,竟然很爽口。
浅儿在一边瞧着,简直看呆了,小奶奶原来这么好厨艺啊。
等一碗面出锅,兰草买药回来撞上了,看到小奶奶竟然头发凌乱了,面颊上沾着不少面粉,惊得她直拿眼睛瞪浅儿深儿问她们干什么吃的,叫小奶奶下厨?
哑姑摆摆手,没事,从前只要有时间都是自己设小灶,医院的公共食堂实在不是一般难吃。
想不到这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才做了这点日子就变得娇气了,手生了,动作也笨拙了。
哑姑亲自来喂食,筷子挑起一束白凌凌的细面条在柳万鼻子根下晃,兰草凑过来柔声哄着叫柳万快起来吃饭,柳万闭着眼很不耐烦地一挥手,“我不吃,真的不想吃——走开——”
面条不走,固执地在鼻子下擦来擦去,就是要撩拨挑逗他。
柳万忽然暴躁,瘦手猛地甩过来打在碗上,碗翻了,汤倒了,热腾腾的汤水泼了哑姑满手满怀。
“万哥儿你干什么?你烫到小奶奶了你知道吗?”兰草情急,厉声喝道。
浅儿深儿快快拿来布巾擦拭。
柳万缓缓睁开了眼,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怎么可能,那个童养媳,自从自己跟了她,她会照顾自己,有时候照顾得无微不至比丫环贴心比母亲还贴心,但是她很少亲自伺候他穿衣吃饭,她自己也不要丫环伺候这些活儿,她说谁都长了一对手,凭什么要别人做,叫别人伺候,而自己坐着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猪有什么区别?
所以柳万自己穿衣,自己洗脸,自己擦脸,自己抹油,自己做到饭桌跟前,自己铺桌布,自己端碗,自己拿筷子,自己捞饭,自己往嘴里喂,烫了热了都是自己吹凉,晚上临睡自己兑水,自己泡脚,自己倒水,自己上炕,自己钻进被窝……
从前都是丫环仆妇全部帮忙,现在自己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只要兰草等人稍微上来帮一把,臭媳妇儿肯定眼珠子一瞪,凶巴巴质问:你干什么吃的?你谁的大爷?你好意思叫女人伺候你吃喝拉撒?要不要拉屎了我帮你擦屁股?
臭媳妇,能这么虐待自己相公,又哪里会忽然亲自为自己喂饭呢?肯定是兰草又来骗自己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慢慢把眼睛睁开了一点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