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小院儿里,徐大夫在木桌前埋头看一本小册子,看得入迷,小恩子悄悄在门口张望了两回,不敢打扰她,又不想离开,就继续徘徊着。
他知道师父这是又要配制新的方子了,自从接手“万记生活馆”以来,都是师父先把药丸的配方写出来,然后柯掌柜采购药材、研磨、配制,做出各种药丸来摆在店里卖。
师父师父脾气怪,很多时候都是随性子来事,兴致好的时候会去店里坐坐,把脉看病,开方子抓药,给前来求医的梅家镇子人调理身体;心情不好就拒绝坐诊,干脆在家里坐着,或者出诊。只要在家里一般都在埋头看哑姑送的这册配药方子。
一般都是师父走哪儿小恩子就跟哪儿,帮她背着药箱,随时伺候着。
师父不出门的话,小恩子得去店里帮忙。
“有事吗?”徐大夫终于注意到门口的身影。“我今天不想出门,你去店里吧,学机灵着点儿,眼勤手勤,才能磨炼人呢。”
小恩子点头,但犹豫着还是不走。
“究竟什么事?有事你说。”
小恩子有些委屈:“柯掌柜不待见我,不准我收钱也就罢了,现在连柜台都不许我靠近,我打扫完里外也就没事干,只能站在门口。我觉着……觉着那么站一天好像也学不到什么手艺。还受他们白眼。”
说完低下头不说话了。
徐大夫有些吃惊,合上册子起身,专心观察徒弟,发现他眼圈红着,脸上也像是哭过的样子。
“他们苛待你了?”
小恩子赶紧摇头:“没有师父,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柯掌柜收的人,我、我……”
“你是我徐歪嘴的人!”徐大夫替他说出来。
小恩子低下头,不吭声了。悄悄拉袖口遮盖自己的手腕。
徐大夫注意到他手腕了,一把抓起撸起袖子看,手腕一片青紫,竟然是开水烫烂的。
“哪来的?说实话!”
小恩子眼里泪花打转,“小柯子烫的,他让我端茶,我端过去他就一把打翻了,还说是不小心的。可他分明是故意的。烫着了还不许我抹药,说那药金贵,我这穷小子不配用。”徐大夫火爆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他真这么说?”
小恩子抹泪,“我不敢说谎的。这是上回烫的,已经好多了。”说着撸起另一个袖子,果然也有一块青斑,已经在蜕皮。“小柯子说了,不许我告诉你。还说都是柯掌柜的意思。我要是敢乱嚼舌根,他们就把我从店里赶出来。”
徐大夫冷笑:“看上去像是柯掌柜搞的手段。他这个人我还不知道!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说着从床上拿外衣,“走,我带你去评评理。我徐歪嘴的徒弟,好不好只有我教训的,哪轮到他们欺负了!”
小恩子这些日子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他为人乖巧,一直隐忍着没有说出来,这次实在熬不住了才说出来。想不到师父真的要去评理,他心里拍手称快。偷偷给自己吐舌头,笑着跟上师父就走。
师徒两人一个在前头噔噔噔走,另一个在后面噔噔噔追赶,一路带着风小跑,穿过许多人家的门口,直奔万记生活馆。
几个在街头徘徊的花子最早注意到这一现象,小臭子第一个嚷:“咦,快瞧,那不是徐歪嘴师徒吗,那么急干啥,难道屁股上着火了?”
“是啊是啊,瞧瞧徐歪嘴那张脸,都铁青了!”
花子们正闲得无聊,一看有热闹事儿要发生,顿时哗啦啦跟上看。
柯掌柜正在柜台前看账本,门口一暗,小柯子在喊:“徐大夫您来啦?好几个病人在等您呐——您找师傅吗,我师傅正忙着呢——”
小柯子没拦住,徐大夫一股风冲进柜台,一把夺过账本,啪砸在柜面上,“姓柯的,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不是?挤兑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