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 一请(2 / 2)

哑姑玉经 白子袖 2277 字 2022-03-26

灵儿注意到黑鹤爷爷和自己的爷爷早就退后,混杂在白家的下人当中。

白玉麟搀扶着白爷爷,白爷爷胳膊疼,但还是得磕头,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磕头,灵儿看着心里只着急,怕白爷爷的胳膊又疼起来。

内侍叽里呱啦念了一长串文字,满嘴都拽的诗文,灵儿半句听不懂,最后白玉麟代白峰收下了圣旨。

那个宣读圣旨的老年男人,长得跟娘们一样白净,带着一股女气,嗓音好奇怪,就跟一只公鸭子一样难听,他念圣旨的时候是一种奇怪的语调,念完之后,把圣旨交到白玉麟手里以后,还是用那种奇怪的语调说话:“白老将军,白元帅,拾掇拾掇,跟咱家走吧——皇帝和大臣们还在等着您呐!”

灵儿看见白爷爷长跪不起,望着远方恭恭敬敬地磕头,喊:“陛下厚爱,草民万死难报深恩,只是赵公公,您也看到了,老夫我身负有伤,加上年老力衰,头昏眼花,早就不能胜任元帅一职,所以请公公代草民回禀皇帝陛下,草民有罪,有负圣恩。”

说完,继续磕头。

一院子人跟着磕头。

灵儿冷眼看着大人之间的事情,他看见姓赵的眼珠子咕噜噜瞅着白爷爷看,白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亲自上前来搀扶白爷爷起来,他肯定是试探白爷爷的伤势的,那只手哪也不放,偏偏就在白爷爷的伤胳膊上抓了一把。急得灵儿差点喊出声来。但是大家都没有喊,大家都静静地看着。白爷爷自己也没有吭声,但是谁都看到了,白爷爷的脸色顿时就惨白了,额头的汗水潸潸地流淌,更可恨的是,白爷爷雪白的外衫上很快渗出一层殷红的血,血痕越来越大,把右边的袖子湿了好大一片。灵儿心里好疼,他知道,肯定是姓赵的坏人手劲太大,把白爷爷的伤口给重新弄破了,说不定连骨头都捏断了。灵儿眼里泪水转动,他真是恨自己没有胆量冲上去把那姓赵的王八蛋狠狠地打一顿。

姓赵的观察着白爷爷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信了白爷爷的伤是真的,他松开白爷爷的胳膊,说:“好,将军抱恙,咱家回去如实禀告陛下。”

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剩下一院子人目送五匹黑衣人离开。

黑鹤上前搀扶白爷爷,大家赶紧往白爷爷的卧室走去。

灵儿好奇,尾随而去。

刚进了门,灵儿就看到黑鹤爷爷松开了白爷爷,说:“为什么要拒绝?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就这样放弃?”

白爷爷端起茶慢悠悠喝。却不着急包扎伤口。

灵儿心里也焦急,也不理解,就算他不怎么懂大人的事,但是也已经依稀明白,那姓赵的太监是来代表皇帝宣旨的,请白爷爷重新出山去挂帅打仗,白爷爷以身子有伤,年纪又大,推辞掉了。

白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呀,三个爷爷在一起的时候,尤其最爱谈论国家大事,最近更是十分关注西南战事局势,几乎每个夜晚都要在灯下下棋、喝茶,谈论战争局势,谈到最后,白爷爷都要愤慨难耐,不是大骂,就是抹泪,说好好的天下,好好的江山,眼睁睁看着被一步步蚕食霸占,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是东凉男人的耻辱,是东凉军人的耻辱。灵儿就知道白爷爷和黑鹤爷爷还有自己的爷爷,这三位当年的老战友其实就是老马伏击志在千里,他们一个个拍着胸脯说,只等时机一到,就要重新出山,挥臂一呼,为东凉国黎民百姓打回一个清明太平的大好天下。

可现在灵儿就不明白了,既然皇帝都派人来请了,请白爷爷去当大元帅,带着兵去打入侵的摩罗国,那为什么白爷爷还要想办法拒绝呢?

灵儿拿着绷带和纱布,还有金疮药,上前来要为白爷爷疗伤。

白爷爷也不拒绝,脱下衣衫,露出胳膊,看到伤口灵儿吃惊了,他发现出血的不是那个曾经摔断的骨茬,而是右臂稍微偏下一点,这里骨头完好,只是皮肉破了一个口子,现在血流凝结,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创口。

灵儿清理创口。

“他们真是她欺负人了,好好的为什么把白爷爷胳膊扭破?”灵儿嘟囔。

想不到白爷爷呵呵笑,指着爷爷,“老云,这孩子越来越对我好了啊,瞧瞧,比你受了伤还难受呢——”

老云也笑,“说明他确实跟大哥有缘分,以后这孩子我真的就交给大哥调教了。”

灵儿好奇,这些大人呀就是奇怪,白爷爷的血都给一条衣袖染红了半边,为什么大家还这么不在意?

爷爷看着白爷爷,问:“那赵四户会不会坏事?他可是大内内侍中最为身手不凡的人,大哥自残出血的事,他不会看不出来。”

白爷爷是自残?

灵儿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白峰摇头:“不用担心。赵四户这个人我了解。城府倒是不深,就是太过贪财。他被派这趟差事,肯定要乘机大捞一笔。而我之所以临时自残出血,实在是无路可走的选择,一来正好试探试探赵四户虚实,二来,这一趟出来不仅仅是赵四户一个人说了算,不知道其中还设伏了谁的眼线,所以这青天白日之下,我确实伤残在身,大家有目共睹,成为难以抹杀的事实。不管为我自己,还是为赵四户,都是很能说明问题的铁证。”

灵儿听得满头雾水。

黑鹤爷爷显然也听不明白,只有爷爷一个人是明白的,他笑着给白爷爷点头,说:“由此可见,朝中还是有人跟正禧不是一条心,在变着法地阻挠大哥出山。”

白峰沉吟:“我们本来就是武将,在外行军打仗在行,也论起和这些文官们斗心眼,我们十个也不抵人家一个。但是我只抱定一个主意,不到正禧面临绝路真心请我出山的最后一刻,我就拖着,想尽办法不出山,不上他们的当,不卷入他们的明争暗斗。”

黑鹤终于急躁起来,“你们究竟在卖什么关子啊,我越听越糊涂了。”

老云跟白峰一样,也慢悠悠喝着茶,看黑鹤:“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有个三顾茅庐呢,既然他正禧要用人,只要是实心用大哥,就不怕他多跑几回。”

黑鹤这回倒是明白了,若有所思,想了想,心里不踏实,“那,万一激怒了正禧呢,他那人不最是喜怒无常吗?我担心大哥这一招不灵,相反会招回祸患。”

白峰慢慢抿着上好清茶,神色不骄不躁,“正是因为他喜怒无常,所以我们不能太着急上赶着去,我们太着急,岂不是告诉他,我这里摩拳擦掌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那我所有的韬光养晦岂不是白费功夫了?也等于在告诉他,我其实一直都不曾安分度日,而是在静等出山的这一天?”

黑鹤不喜欢动脑筋,更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这么七拐八绕,他苦恼地看老云:“你们就明白告诉我究竟啥打算吧,你们知道我这个人直肠子。”

老云笑:“你就慢慢喝茶吧,反正大哥这里别的一般般,就这明前茶却是全东凉国最好,等你我品茶功夫养得差不多了,时机也就到了。”

灵儿听着这话无比苦恼,觉得似懂非懂,他踮起脚尖望望爷爷的茶碗,那里头茶水碧油油清澈澈,喝茶和出山有什么关系呢?唉,这些复杂的大人啊。

他偷偷挠自己的后脑勺子,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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