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骨软得撑不住这一身肉,心噗通噗通狂跳,第一个念头是,白帅死了,全家都死了,在朝廷钦差赶到之前,府邸起火,全家葬身火海。
这怎么可能?
可是眼前的事实就摆在这里。
三个人同时翻身下马,身后将士们齐齐下马。
“快,上去看看,看还有活口没有?一定要找到白峰尸骨!”尹相国喊。他已经从个最初的惊讶中苏醒过来,隐隐感觉事情不太好,他露出了气急败坏的嘴脸。
身后兵士呼啦啦扑进倒塌的豁口。
眼前烧毁得很彻底,除了青砖和瓦片、石头不能燃烧外,其余木质器物全部不复存在。
个别房屋的檩子椽子等粗硬木头还没烧完,浓烟从瓦砾深处缓缓上浮。
将士们动手扒拉,哗啦哗啦一阵阵响,砖头、瓦片、破木头,残缺的家具,被纷纷从瓦砾中扒拉出来,但是细软和人体,烧得很彻底,连半点残余都不存在。
尹相国怎么会甘心,亲眼看着大家反复寻找。
有人找到了一些尸骨,但是已经烧焦,看不出是人骨还是牛羊骨头。
“包起来,回头找府衙仵作验看。”尹相国冷着脸命令。
“为什么会起火?什么时候起的?是天火还是有人纵火?还是白家自己放的火?”尹相国望着废墟,像是在自问,又像在问别人。
秦简已经从附近找到了几个乡民,询问这场火起因和时间。
乡民们一看是官府的人,顿时战战兢兢,一个个往后缩,秦简掏出大刀横在眼前,吓得乡民只能跪在地上回答,他们说不知道火什么时候起,为什么会起,等他们从梦里惊醒,已经天快亮了,白家人全部烧死在里头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烧死了?没有逃跑?”秦简追问一个老头。
老头睁圆眼睛:“眼前这阵势,烧得这么惨烈,不要说人,就是铁石大身子的人也肯定烧死了吧!等我们赶来的时候,那大门还好好地关闭着呢,不见白家一个人跑出来,可不都是烧死了?!”
“谁能保证你们没有说谎?一帮刁民嘴里能有什么实话?”秦简恼怒。
尹相国摆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事和普通乡民无关。”
这时候李度念忽然大哭起来,边哭边望着正门处徐徐下跪,高喊:“恩帅,小人来迟了,想不到您竟就这样葬身火海了——恩帅,您淡泊名利隐身退居,只为求一个万年安稳,可还是没逃过这样的结局,让下属们情何以堪啊——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这就是好人的下场——恩帅您地下有知睁开眼看看吧,小人我,还有秦简,我们这些您当年亲手培养的小兵小将,我们看您来了——我们给您磕头了,您一路走好哇——”
听到这哭声这哭诉,秦简不由得有些心颤,他也是白峰的昔日门将,这些年不管怎么想要摆脱这一层关系,甚至不惜做出有违人道的举动,归根结底还是白帅手下出来的兵。他不由得也跟着李度念一起跪倒,向着还在冒烟的废墟磕了几个头。
“先别急着哭丧,快想想回去怎么跟陛下交代?”尹相国面沉如水。
“实话实话。”李度念不哭了,站起来,他的心已经安稳下来了,凭借从小行军的经验,他在白家的废墟上走了一圈,就断定白峰没有死,这场火,是有人有意放的,至于是不是白峰本人不好断定,但是白峰肯定逃出去了。
只要白峰还活着,他还悲伤什么!
但是他继续装着悲伤,这场戏,在尹相国这里可能已经结束,但是在他李度念这里才刚刚开始,他要唱下去,要轰轰烈烈敲锣打鼓地唱下去。
“肯定是有人暗害白家!百十口子人呐,就这么一把火全部烧死,这可是滔天大罪啊——我们要赶紧禀告陛下,要彻查,要揪出背后的凶手——就算白峰是朝廷要犯,白家要被满门抄斩,那都是朝廷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陛下之外的人来行凶,这就是杀人灭口,是滔天大罪,必须查!”李度念像疯了一样,跳着脚喊。
他的声音悲壮,雄浑,含着悲愤的力量。
围观的乡民们纷纷靠近,一个个附和说官府一定要为此事做主,不能枉死好人,便宜坏蛋。
有人说这青天白日的,简直没有王法了。
这时候清州府衙的人马赶到了。
是附近乡民报了案,府衙由知州亲自带人赶来。没想到以来就迎面撞上了朝廷的人。
尹相国不想和府衙的人多啰嗦,黑着脸吩咐这命案暂时交由府衙彻查,他们先回朝廷复命。
清州府白家遭了大火,一夜全部人口葬身火海的消息很快传播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