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接过来看,“本人白玉立下字据,治疗五皇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所有闲杂人等包括太医、内侍、宫女、卫士,都和此事无关。如发生意外后果,我一个人以命还命,和别人无关。立字人,白玉。”
“这回安心了吧。”她指着白纸,忽然把手放进嘴里,咬破指头,对着纸张狠狠按了下去,一个鲜红的指印赫然出现。
“指印都按了,你还不相信?”
王太医拿着纸业,不由得点头,他不走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毕竟你老经验丰富,吃过的盐远比我吃过的饭都多。”她说,一张小脸扬起来,眼神亮晶晶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真诚。
王太医再一次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点了点头,还冲帘子外头喊:“你们都用点心,汤药尤其要用心盯着。”
太医们应声答应,但是几个人互相瞅瞅彼此,眼神里是不可思议。老掌院今儿怎么了,怎么对一个小姑娘言听计从的?
粗布帷幔内,白玉自己动手掺半盆热水,又倒一点酒,泡了一会儿手,提出来,开始为五皇子剥衣裳。
五皇子昏迷之后衣裳穿戴很松散,她很快就剥光了。
一个近身伺候的宫女看到殿下身子光溜溜露出来,顿时红了脸不敢看,她偷偷看这个叫白玉的小姑娘,人家竟然不慌,殿下的身子刚脱光,她已经顺手一揭,一大片刚刚开水煮过又拧干的白布已经盖住了殿下的身躯。
王太医越看越断定这是要用刀子挖开殿下的腹部取出匕首了。
尽管有字据把他和太医院都开脱出来,但他还是担心,忍不住提醒:“姑娘,这匕首插入太深,位置又凶险,你真准备破腹?”
小姑娘从大宫女递进来的一叠煮好的粗布片里取一片,往自己嘴上一捂,又撕一根布条几下缠绕,堵在了嘴上。这是怕唾沫溅出来吧,这个道理王太医自然懂。只见她又挑拣两片布缠裹自己的小手,缠裹好了,取一点棉花用药汤蘸湿,跪下去开始擦拭伤口。
她不抬头,声音从捂住的嘴里冒出来,“不开腹。我们的条件达不到,没有消炎用药,这个险我们冒不起。我想采用传统办法,匕首怎么进去的,我们顺远路拔出来。”
拔出来?王太医吃了一惊。“不开腹,只是拔出来这么简单?”
她手法真是娴熟,虽然裹着布,那手依然显得灵巧,棉花很快把伤口擦拭几圈,这时候五皇子忽然动了一下,肯定是疼醒了。
“第二个药罐里的药汤,端半碗来。”她说。
一个太医亲自端了递进来。
她亲手给五皇子喂。要给一个昏迷的人喂进流食是困难的。
“哪些穴位按揉可以辅助进食,麻烦您了。”她看王太医。
王太医也不推辞,上前帮助按摩。
她配合王太医,一勺一勺地往五皇子嘴里灌药。
可是那汤药总是灌不进去,只是顺着嘴角缓缓外流。
“真是怀念注射器啊——哪怕有根皮管子都好。”她感叹。
王太医听不明白她在念叨什么。
她望着药碗怔怔,忽然张口自己喝了美美一大口,双手掰开五皇子的嘴,嘴对着嘴,开始为五皇子喂药。
王太医惊诧得老手颤抖,这个、这个、这个小女子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白玉丝毫不拖泥带水,顺顺利利把半碗药汤喂进了五皇子的嘴巴。
她漱了口,才舒一口气,喊:“好苦!”
王太医心里嘀咕:良药苦口,既然是药哪有不苦的!
蜡烛点起来了,一排溜儿五根,等火苗燃烧稳定明亮,她再一次热水掺酒液洗了手,用白布裹手,捂住嘴巴,给王太医点头:“开始吧,麻药起作用了。待会儿,补血的,续命的,清创的,这些药汤就麻烦您老盯着了。”
这一刻王太医竟然有一种错觉,这小姑娘一点都不小,他给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听从调遣。
气氛骤然紧张。
就连帷幔外的几个宫女和太医也都知道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不敢进来,齐刷刷隔着帘子静等里头消息。
“得割开——”白玉挑最小巧的刀具,在酒液里泡过,又在火上烧了一会儿,看看刀刃凉下去,她捏起刀子,对着五皇子腹部匕首插进去的位置开始下刀。
王太医赶紧准备棉花,蘸着药汤,她割一刀,他跟着在刀口上擦拭一下。
“但愿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匕首没有插进心脏。”白玉忽然念叨。
吓得王太医一哆嗦,我的娘呀,难道这小女子到现在都还没能断定这匕首究竟插入在哪里?既然不清楚就敢动刀子,这岂不是玩命呀!
她嘴里念叨,手下却不停,一刀跟着一刀,王太医看到这是自己这辈子没有见过的刀法,轻灵,飞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小女子,难道真跟从过名医?这手法是从哪里练出来的?他们太医院也有动刀子的时候,给人割疮呀接续断裂的骨头呀,但是哪曾有过这样的熟练的手法?
她割了七八刀,王太医看出门道来了,这是要把匕首周围腐烂的肉都给挖掉,然后连同腐肉和匕首一起拿出来。
这办法他自然不陌生,但是他没有勇气这么做。
说到底,他怕担不起那一份意外的责任。
她毅然这么做了。
还是少年人有胆魄啊——王太医心里忽然有点感慨。
五皇子腹部的匕首周围被割开一圈儿,她忽然喊:“准备止血药——”王太医赶紧捏起一个棉花蛋儿。
他的手在颤抖。
结果如何,这一下能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