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祭天台,就在那崇政殿的右侧。壁立千仞的高崖之外,有一块巨石向崖外探出,直至四十丈外。
而这祭天台,就建在这巨石之上。也是这乾天峰顶,真正最高的所在,所谓的接天之地。
宗守一声哂笑,正欲命人到这石台之上去搜寻。却才刚张口,就又止住。
若不亲临其境以身为诱,怎可能引动这些人冒险动手?传说中的幻心镜神妙无比,遣人搜寻,多半只会打草惊蛇,将这些人惊走。
那宗世他虽不放在眼里,可不大不小,却也是个后患。能够斩草除根,可以省去无数麻烦。
当下是微微一笑,待得几十位司祭,在台上例行检查清理一番,清除掉那些鬼祟魑魅之物。就径自迈步,拿着早就写好的祭文,在所有人注目之下,随着一位大约六十岁许,服饰最为尊贵的老祭祀,一起往台上行去。
这位祭祀,居说也是宗未然的老臣,名唤宗凌。出身宗家旁系,自乾天山创建之后,就主持着城内一应祭奠之事,很是德高望重。任是何人,只要令这位不爽,都是不管场合,不管身份,开口就骂。
故此宗守,是丝毫都不敢不敬,亦步亦趋的,走在其后。
身后宗岚虎中原几人,亦是紧紧跟随。不过当抵达那最后九级台阶之时,就止住了脚步。
宗原却是微微犹豫,现出忧虑之sè。凝思了片刻之后,就神情默默,全不顾忌下方那些快要杀人的视线,竟悍然前踏,跟着老祭祀与宗守,登上了祭天台。
二十丈不过转眼即至,宗守在那石台中央处站好,此地早已摆放了香案。
先是焚上香,俯身拜了三拜,再宣读祭文。宗守打开那卷轴一看,就撇了撇唇,眼角微微抽搐。
这也不知是什么人写的,洋洋洒洒,足有近两万余字。辞章故然华美,骈驷俪六。工整之极。可这祭文读下来,也不知需要费时多久。
竟在众人惊呼声中,直接将之丢开到一旁。而后是遥遥朝着上空一礼:“苍天在上,乾天山世子宗守,今曰继乾天城主之位,求请上苍庇佑,护我乾天!宗守不才,定要使吾诸城,国泰明安,麾下子民,都能够有栖身之地。能够每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下方诸人本是有些不满,可听到这几句时,都是眉头一挑,齐齐叫了声‘好’字。
他们妖族,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更不耐那文人儒生写的繁琐文章。
反倒是宗守这简单祷词,虽是浅白粗鲁了一些,更合他们的胃口。
只有那主持祭典的祭祀,却是气的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狠狠盯着宗守。
好在也心知此刻时候不对,不好打断。仍旧沉默着,并未出言,只怒目瞪望。
宗守则是全然不管,神情肃穆庄严,吐出了话语虽是略显粗俗,却是虔诚无比。
万物皆有灵,这天地虽无有‘神’,却不可不敬。
“——我要使诸族兴旺,要使我山城兴盛。愿苍天佑我,使我乾天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有子民,都能繁衍后裔,多生几个大胖儿子——”
下面又是一片叫好之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也不靠这个吃饭,大多都是靠猎杀jing兽为生。
可这血裔承继之事,却是众人一同之愿。妖族人人实力强横,即便孺子小儿,也能有不俗武学。可惟独这生育,远远低于人族。历年争战,也死伤不少。可算是乾天山所有人的心病。
那位大祭祀的胡须白发,却几乎都是要倒竖起来。实在粗俗,太粗俗了,怎可入苍天之耳?
却也同样闭着眼,神情认真的,在心内诚心求祷着。
祭文之后,是献酒。宗守正拿起酒杯,耳旁就听得一声清冽寒笑,清晰响起:“真可惜呢,你这祭天之词,倒真是说的不错,对我宗世胃口。可惜了,今曰这苍天,却是护不得你!”
宗守眉头下意识的一挑,心道总算是来了,方才他还以为这些人,真是彻底放弃。那老祭祀本身亦是还阳境的灵师,此刻在台上,也同样而闻。
立时目露嗔容,扫视着周围:“是何人敢在我宗凌面前,装神弄鬼?敢坏我乾天山城祭天之典,尔等好大的胆子!”
指尖处赫然是一张火红sè的符箓,向那声音来处打出。立时红焰喷涌,弥漫数丈方圆。
却还未来得及爆裂开来,就见一根宛如白玉般的手指,从虚空穿出,点在那火焰中央。竟是无尽的冰寒之力,将那红焰,生生扑灭,又向四周扩散。附近几十近方圆之地,都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而那手指下方处的地面,更是生生冻结。
冰雾弥漫,后方处也现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正是宗世,另一人却正是那手指的主人。
同样是仿佛粉雕玉琢般的面庞,二十岁许年纪,俊美到近乎妖异。手中执着一面明晃晃的古铜宝镜,透着幻摄心神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