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窖里救出来的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中等身材,不胖却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身材。凌乱污浊的头发遮着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仔细看倒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可惜被那两畜生给糟蹋了。在阴暗骚臭的地窖里发现她的时候,她满身泥污,身上连块遮挡的布都没有。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双臂抱膝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开始顾媛脱下外套想给她披上她都不让接近。不过在苏晴看来,这姑娘相比大多数女人,已经强太多了。苏晴记忆中见过太多的女人到了这时候,不是悲伤痛苦歇斯底里就是绝望厌世寻死觅活。而这姑娘表现出更多的却只是安静地排斥。就像刺猬一样,立起满身的尖刺蜷缩成一团保护着自己。
苏晴打量着顾媛劝出来简单洗了脸和手已经穿上了衣裤的姑娘。不知怎么的,苏晴总觉得有些她眼熟。一旁的苏俊洋看出苏晴的疑惑,凑近到苏晴耳边低声提醒道:“你不记得她了?小时候你和顾小媛还跟她去林子里拾过山货。”
听着苏俊洋的话,苏晴脑子里一个灵光,忽然想起了曾经有那么一段过往。那是苏晴高一那年暑假。苏晴带着顾媛回乡下爷爷奶奶家,也就是二叔家。那时爸妈还没退休,也还没回老家盖那栋小院。苏晴假期回来都是住在爷爷奶奶和二叔家里。两个城里丫头来到乡下,成天就是摸鱼捞虾田间地头到处疯跑。不是到人家地里偷玉米棒子就是怕人家果树掏鸟窝。惹麻烦的本事一点儿都不逊于男孩子。也是乡里乡亲好说话,不然每天上门告状的村民能把苏家门槛给踩塌了。
某天早上又琢磨着今天应该怎么玩儿的两人看见了一个**岁的小姑娘背着个箩筐往林子里走,两人一好奇就跟了上去。一搭话得知小姑娘是要去林子里捡山货,顾媛果断掏出两颗棒棒糖收买了小姑娘,答应带两人一起去。那一天两人用衣服兜了不少山珍野果回家。还高兴地在家里逢人就要把事情说一遍。后来两人又跟着小姑娘去了几次。自然也就熟络起来,只是可惜那年暑假之后就很少再回来,也不再有什么联络。渐渐就淡忘了。
忽然间苏晴竟想起了那小姑娘的名字,小花。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姑娘,王小花。曾经苏晴还会时常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也包括那个暑假。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遇到曾经的人,并且还是这样一幅令人唏嘘的景象。
不过如今的世界,这样的相遇不是更令人感到习以为常吗?
“小晴。”二叔将苏晴拉到了门外。
苏晴看着二叔又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猜出二叔想要说什么。却只装着不知道的样子问:“二叔想说什么?”
“你看,那个......”二叔搓着手,有些犹豫。
“二叔,如果你想带小花回苏家,我恐怕只能说很抱歉了。”
二叔一听,急了:“小晴啊。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啊。她一个姑娘家,一直和她老爹相依为命,如今这世界乱了套,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了,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活啊?”
“二叔,怎么活是她自己应该考虑的问题。如今世界变成这个样子,我们能顾全自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来的能力去管别人?”
“小晴啊,苏家现在的情况,多一张嘴少一张嘴区别都不大。你连那些不认识的人都能留下,就不能多收留一个小花吗?你们小时候可还认识啊。再说了,老王头在的时候,人也和善,逢年过节什么的,杀鸡宰鸭招待村里人吃饭,也都不忘叫上村外的你爸妈。平时你爸妈来买鸡蛋,人家都是连卖带送。哪一次不得多给几个?你问问你爸有没有这回事儿?这些可都是人情啊。咱不能没良心啊。”
“二叔。”苏晴无奈地打断二叔,这都扯到良心了。再不打断,二叔指不定还能扯出什么更夸张的。
“行吧,二叔,既然您都那么说了。是我们欠人家人情,那也不好忘恩负义对吧?”
“诶,对,没错。”二叔连忙点头道。
“既然是我们欠人情还有那么多关系在里头,这个人,我们可以带回去。但是二叔您必须清楚一点,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世界了。资源有限,我们多收留一个人,她所产生的消耗就必须从大家头上匀。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负担。”
“我知道,我懂。大不了二叔从今往后少吃一点儿,多干点活儿。”
“二叔,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家里怎么可能少了您吃的那一份儿?我是提醒您,我们能力有限。”
“诶,我知道,我懂你的意思。二叔保证,下不为例。”
“那要是在遇上什么张三李四的村民?”
“能帮衬就帮衬,帮不上让他自个儿想办法。”
苏晴挑了挑眉。
二叔朴实地一笑:“绝不再往苏家领。”
“一言为定?”
“说话算话!”
苏晴这才满意地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这一次,就算没有二叔的坚持,苏晴也早就决定把小花连同她家的几十只鸡鸭鹅全带回苏家。一来也算认识一场,二来苏晴也蛮欣赏这丫头的坚强,最后搜刮了人家的家产,也应该拿出个合理的处理方案。不能像土匪一样把人家的东西拿走,人却留下活活饿死。
只是在二叔主动提出这件事的时候,苏晴故意在二叔面前犹豫了一番,是为了让二叔知道,苏家是不能够随随便便接纳外人的。否则以二叔的老实又容易心软的性子,绝对见一个想领回去一个。增加负担只是其次,怕的是领回去的人乱七八糟,迟早要出乱子。
等到苏晴他们拉着满满一车物资返回的时候,那辆乌黑酷炫的机车早已经停在了村口那棵百年老杏树下。而那辆机车的主人则斜靠在三米来高的粗壮树杈上,头枕着手臂,嘴里叼着一根麦穗,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瞌着双目养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