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这个现代社会,一个匹夫会有表字么?
李真坐了下来。沉声道:“蒙应公厚爱,赐在下……表字子文。”
老人微微一愣,轻呼道:“平阳应公?”
“是。”李真微笑着。“应公是敦厚长者,我有幸在静湖别院聆听应公教诲。”
于是某些人的那种不屑之色稍减。倒并非因为应公如今的权势——在当下的帝国,权势再大也不过一城一地而已。自然伟力代替人类划分了一个又一个天然的势力范围,即便从前的平阳侯权势再大,也管不到地处西南的渝州半城。
实际上是另外的东西——那个姓氏背后的悠久历史。这种事情相比权势与财富来说虚无缥缈,但仍可使得不少人心生敬畏。
而且这种对自己的利益并无切实影响的敬畏更容易被人接受。
老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随即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得应公赐字,子文,这么做就不大妥当了。”
他伸手一指——所指的正是李真手中的朗基奴斯之枪:“今天我们坐下来谈——开诚布公地谈,而且是在将军府。子文在这里待了四天,想必一切都已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么在这种场合,手上提着一件兵器——”
他微笑着摇头:“兵者凶也。”
李真笑了笑:“您这么介意这东西?”
他掂了掂手里的这柄枪,豪爽地一笑:“那么拿走便是了。”
李真转头,高声喝道:“朱狄庞!”
而朱狄庞几乎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便出现在门口。李真一扬手,将那枪抛过去:“接着。”
挺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会议桌旁边的二十多个人,目光都随着那柄枪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象牙白的长枪被朱狄庞接在手中。但他并没有当即离去,而是停留了两秒。
在这两秒的时间里他做了一个小动作——用双手用力握了握。
随后他环视在场诸人一眼,慢慢退走了。
抛枪,缩手。这两个动作一共花了两秒钟的时间。
而就是在这两秒钟之后,会议室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
如果说李真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包含着忌惮与不屑,那么到这个时候就变成了如释重负,以及隐隐的兴奋与激动。
可没人表现得更加明显。
就连老石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真。
这场面有些诡异,直到李真微微一笑,试着开口。
然而终究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就好像一个落水之人流出的第一滴血。血腥味儿瞬间传遍整片海域,凶残的鲨群闻风而至。
“诸位。”咳了一声,李真忍住了。他继续说道,“诸位,今天来是要确定几件事情。大家定然清楚,肖恒已经身死。而在他伏诛之前,渝州发生了一些相当不正常的事。我这一次就是要……”
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那声音属于一个脸颊白净的中年人,他微微皱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真:“李将军,身体不舒服么?”
李真脸色一冷,向那人看去。但对方毫不示弱地回敬一道目光,口气愈发无礼:“如果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受了重伤……你还能做什么呢?”
李真转向老石:“我以为你才是说得上话的人。”
但这老人微微一笑,语气冷冽。态度从刚才的温和有礼变成如今的阴沉不定:“没什么说不说得上话……只是大家看得起我罢了。”
他顿了顿:“将军这一次怕是鸿门宴吧。我倒听说你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还听说将军当着不少人的面承诺,曾经追随肖恒的人……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李真的脸色也冷下来。他盯着老石看着那么几秒钟,忽然一笑:“如果是呢?你们打算……摔杯为号?然后在这里杀了我?”
老石笑着摇头:“你终究太年轻。”
然后他微微侧脸,沉声道:“朱狄庞!”
于是朱狄庞出现在门口。
李真转头看他。他也看着李真,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枪已经拿远了——我都折不断,是真的。那边的房间里还有些枪手——我统统料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