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最近失眠很严重。
他前几日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权欲作祟,他主动向火器局李监正讨要财权,谁知李监正很痛快,二话不说把财权交给了他,而且一副扔掉了烫手山芋的欣慰表情。
这副表情令许敬宗顿觉不妙。
许敬宗回去后打开火器局的帐簿,从头到尾认真审查了一遍,揉了揉眼,觉得不敢置信,不死心地又查了一遍,还不死心,查过四遍以后,许敬宗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这件事的愚蠢程度……算了,还是不形容了。
截止本月初十,户部拨付火器局的四千贯钱全部花完,花得干干净净,不仅一文钱不剩,还有东市几项采买打了白条,简单的说,火器局如今已是财政赤字,亏得不能再亏了。
令人如此焦头烂额的财权,许敬宗居然还恬着脸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姿态把它讨过来抓在手里……
每想到这里,许敬宗就有一种把自己往死里抽的冲动。
有心找个烂借口把帐簿还回去,然而回想起李监正抽杨砚时那张稚嫩却冷酷不留情的脸,许敬宗便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况且,就算李监正不抽他,主动要来的财权又主动还回去,从此以后,他许少监在火器局里的分量还剩几斤几两?
许敬宗在失眠夜里究竟有没有狂扇过自己的耳光,不可考。但在反省过自己的智商后。还是决定做一件正确的事,——没错,去户部要钱。
大唐如今的户部尚书名叫韩仲良。但是这年头的户部尚书是不管具体事务的,所谓户部尚书只是兼职遥领,事实上韩仲良的正职是秦州都督府长史,颍川开国县公,户部在贞观年被分为四个司,一曰户部,一曰度支。一曰金部,一曰仓部。具体管事的是这四个司的郎中。
顾名思义,四司职权一目了然。
户部管户籍,度支管开支,金部管银钱出纳。仓部管粮布等物品。
许敬宗申请朝廷给火器局拨款的话,要找的是户部所辖的度支司。
李素不知道许敬宗找度支司要钱要得多么艰辛,对火器局来说,他算不上甩手掌柜,事实上他还是很管事的,说兢兢业业有点夸张,至少也有苦劳。
每天做完该做的事,剩下的空闲时间很好打,找个没人的地方一阵呆。或是睡个午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既做了事。又没有让自己很辛苦,对得起国家给他的俸禄,也对得起自己的闲心。
对了,俸禄貌似被李世民扣了三个月,霸道总裁一句话,李素还得给朝廷打三个月的白工。
今日又亲自给工匠们配了两百斤火药。李素揉着胳膊走进北院,上次火灾过后。工部的度很快,几天的功夫便将北院重新盖好,李素在北院的后面现一个乘凉的好去处,北院后面栽了一片银杏林,枝叶颇为茂盛,而且地处北面,常有凉风吹拂。除了树上的蝉鸣令人偶觉烦躁外,一切都很完美。
于是李素早早派人清理出一块空地,置了一张躺椅,又叫厨房准备了凉水和零食,嗯,走火器局的帐,反正许敬宗管帐,管的也是朝廷的帐,吃多少都不心疼。
今日李素的世外桃源似乎有不之客,李素甚至听到若有若无的抽泣和叹息声。
皱了皱眉,李素放轻脚步走近,赫然现竟是中年老帅哥许敬宗,坐在他的躺椅上抹眼泪,树荫缝隙里洒下的点点阳光将他的背影照得格外萧瑟孤单……
能让老许抹泪,这可不多见。
李素惊奇地睁大了眼,心中只觉无比遗憾,这年头没照相机太失望了,若把许敬宗那张抹泪的脸拍下来,然后满长安城到处贴,告诉大家其实这个老帅哥哭起来也挺丑的,最帅的其实是火器局的监正大人……
“咳咳!”李素干咳两声。
许敬宗抹着泪抬头,见是李素,鼻子狠狠一吸,眼圈更红了。
“监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