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呆了片刻,也只好笑着附和,好吧,殊途同归,大家的结论能保持一致就够了。
“‘揽工’,意思是招揽工匠,手艺人,未来西州若欲大治,工匠和手艺人很重要,他们是建城的基石,砌墙,是指修砌城墙,嗯,咱们西州城墙什么样子,相信曹刺史比下官更清楚,练兵的意思很简单了,下官还是建议将外面巡边的另一个折冲府调任回城,只留百十斥候布于边境,西州离国境不远,朝发夕至并不贻误战机,至于募乡军……”
说到“募乡军”,曹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李素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无奈的暗叹一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朝廷不肯增调府兵,西州数百里方圆只有两个折冲府的守备,抗击小股外敌犹可,若有朝一日突厥,高昌,龟兹,吐蕃这些邻国忽然结盟聚集,组成大军兵临西州城下,靠咱们区区数千人马,西州能守得住吗?”
曹余神情阴沉,沉默许久,冷冷地道:“不论何种理由,私募乡军可是犯了大忌,本官承担不起这桩大罪。”
“朝廷那里,下官愿独自具名上奏,这件事下官一力担之。”
李素说这话很有担当,上奏嘛,很简单,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李世民既然把他扔到这个孤城里,又不给他调兵拨钱粮,那么就得容许他再募乡军,否则……干脆还是把他调回长安吧,两条路,让李世民自己选。
谁知李素这句担当,却令曹余变了脸色。
“本官承担不起的大罪,李别驾承担得起?”曹余斜眼看着他,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冷意。
李素心中苦涩之意更深了,说变脸就变脸,果然,我们的友谊太脆弱,经不起岁月的推敲。
“曹刺史误会了,下官也是一片公心为了西州……”
曹余目光淡然,扫了手里的方略一眼,屈指轻轻朝纸面上一弹,叹道:“一片公心者,岂止李别驾一人哉?可是,有时候公心难免也会办错事的,今日李别驾所呈方略,除了收人这一款本官颇为认同外,余者……呵呵。”
我呵呵你妹,呵呵你一脸!
李素心里也冒出一股怒意,目前的处境说是生死攸关也不算过分,所以李素写这些方略的初衷,倒也并非出自为国为民之类伟光正的念头,而是为了自己不会死于战争。情势已这般危急了,而这位刺史大人却仍旧不愠不火,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募乡军可以不提,那么招商和重修城墙呢?这两样也不行?”李素直起身子问道。
曹余淡淡地道:“西州地处大漠,说是与世隔绝亦不为过,招商?谈何容易!修城墙就更难了,沙漠里没有砖石,没有物产,拿什么来修?若靠那些商队运来,如此浩大的工事,钱粮谁来出?李别驾,本官相信你的想法和初衷是好的,可是……终究太不可取了,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深深注视着李素,曹余叹道:“君本名士才子,闲暇时何不安心读书作诗作赋,何苦参与这些繁杂俗事之中?”
这句话听着很温和,李素肺都快气炸了。
轻蔑,鄙夷,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心思,全在这句话里体现出来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曹刺史吧。
沉默片刻,李素忽然大笑了几声,拿过矮案上的方略,朝曹余拱手:“今日确是下官唐突冒失了,还请曹刺史恕罪,下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