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一刹那飘到大江北岸,自从那一晚去别院借了船,船公如约将我们送到江淮南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真真切切的想到那一头的那个人。
不知道我留在那边给了管事的药包他是否有服用,还有我带去的桂花杏脯。
他胃痛的时候总不肯服药,我想尽办法调出了味道相对适口的止痛配方。
即便是那样,我依然欠了他的情。
我好像总是在欠他的情......
“小林,你想什么呢?”陈师语气和蔼的问,“快把参汤喝了,一会儿还要去换刘大夫。”
“现在,他们两个人顶在外头呢。”
“老师,您不用陪着我的。”我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揉了揉额角,笑道,“放心,睡一觉就会好了。”
“再说,昨晚到现在,我也睡得不少了吧。”
“小林,”陈师走过来,坐在我身旁道,“师傅把你带出应天。是希望你跟着我在江淮这里长经验。”
“我知道,”我眼光恳切的望着陈师道,“没有比在实际救治中更能历练医术的了,比看一百本医书都有用呢。”
“你明白就好。只是,再不许那般拼命了。”
“徒儿遵命。”我笑看了陈师一眼道。
......走出门外,一行人守在墙角边等着我,我定睛望去,除了这几日我救治过的病人。还有那个可爱的孩子被他母亲抱在怀里。
“林......给,给。”小孩子走过来,肉肉的小手拉拉我的衣角,递给我一个煮熟的鸡蛋。
他太小,不会说全”林大夫“三个字,只记住最关键的一个”林“字!
我忍不住笑了,蹲下身子抚了抚他的脑袋,转头问他的母亲道:“烧退了吧?”
孩子的母亲回声道:“退了,陈大夫给开的药,小孩子一退烧就活蹦乱跳的。”
“对不住啊。昨夜怕是吓到你们。”我忙不迭的致歉。
“林大夫,没事了吧?”我认真的道,“没事,昨晚是意外,让你们担心了。”
陈师带着我走到半山腰临时搭建的几间屋子。
我走进去,见到里面堆起的一些干粮,还有几大箱子的药材,点了点数量,转念想到先前陈师的话。
带着试探的口气,我问:”这就是您说的。跟我们一样应天来的援助?“
陈师交给我一本册子道:”送来的东西,我都让人写在这里,昨晚送来的船听说是特意避开江淮官府的关卡。“
”对了,今早来的船。也挑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到了,驾船的就是你那位朋友认识的船公。“
我静默的望着屋子里堆放整齐的东西,听到陈师接着说:”你知道的啊,那位开不了口的哑船公,那一天风高浪急送我们冒雨渡江的。“
”嗯,我知道。“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回答了一句。
存放药材的箱子还特意用了油布缠绕。应该是担心被雨水淋湿,或者是江运的时候溅到水。
查看完运送来的物资,回到山顶的庙里,趁着陈师还在,我特意告了假,走到后山的别院去了一趟。
山中道路依旧湿滑泥泞,我突然想到,其实住在这山上也很是不便,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预防洪灾了。
那位沈夫人见到我来,带我去了内屋替老太太复诊。
跟昨天一样,她老人家见到我,问东问西的,今日更甚,还拉住我的手了。
最后,还是沈夫人出面,上前笑着阻止她道:”娘,您再这么追问,这孩子下回可不敢来替您复诊了。“
这一日,我还见到了那位据说跟我同岁的沈岚。
那位沈岚姑娘个子比我高一点,长相妩媚,身材窈窕,性格却内向的很,老太太叫她出来的时候一度连头都不敢抬,看我的时候还带着羞怯的笑容。
结束这一趟复诊,确定那位老太太暂时没有大碍了,我才重回庙中接替陈师,让他老人家去休息。
老师定下的新规矩,这样一轮换,让我几天来庞杂的工作量减少了很多,但是西山原本是两处山头,洪水将连通的道路隔断了。
这几天,身体健壮的江淮灾民一直合力在两座山头间的水面上搭建浮桥,一旦通了,只怕我们这里的病人又会增加不少。
我有心理准备,轻松是暂时的呢。
......马车穿行在山道上,越是靠近江南,雨势就越是加剧。
“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说话的赶车人长得一副异族模样,尽管套上中原的服饰,瞧着还有些别扭。
伴随着低低的的咳嗽声,马车中清越的声音响起:“江南这时节,正是雨季,免不了下雨。”
赶车的异族人转身对着车厢内道:“公子,您可要停车休息半刻?”
车窗的帘子被轻轻掀起,车内白衣人的身姿似回风流雪,露出的一张脸更如月映寒江般清丽绝伦。
他淡淡一笑道:“不用了,继续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