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她言语之中，我听到的还不止上面两种造成灾难的说法。

归根结底，还有一项重中之重，是在源头，上游的源头。

大江发源地的山脉中，几十年来盛产一种稀罕的玉石，贩售的地点不止是在应天境内，哪怕是远道邻国，都能售出不菲的价格。

一夜暴富的想法让越来越多的人到了山中开采玉石，导致源头的山脉成为一个玉石开采的场地。

听说那里往往是开采完一个山头，树林砍伐殆尽成不毛之地，几乎夷平。

此其一，其二则是相距几十里外的大江上游重镇，原本经过那里的江水跟当地另一条江交汇，在雨季的话，两江并流，水势到了一个可怖的境地。

江淮修再高的大坝，也阻挡不住年年混杂泥沙的浊流抬高河床，何况还是不过关不牢靠的大坝。

我听完那一番话，破天荒的起了个特异的念头，若是，江流改道......是不是会减轻江淮城的压力，再辅以上游源头处的山林整治，开采适度，并且要在开采过的地方加种林木用以保护水土。

这两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盘旋，我越想越觉得有执行的可能。或者等处理完西山灾民的救治，我回去江淮北城的别院找到萧宁，陈述我的见解。

想到这里，我回忆起在紫寰宫内萧宁批阅奏折的书房内。他在灯火的暗影里，曾经半是戏虐半是认真说出的那一句话，眼皮无端端的跳了跳。

”林大夫。“

随行的灾民中有一人曾经是大江渔民的后代，他懂造船的机理，水性也可以。因而自告奋勇的来渡我过江去对面山头。

”检查过船只了，不漏水，没有问题。“他语气肯定的道。

”您若是要去的话，赶紧趁着现在天色尚早，早去早回。“

他强调了一句，毕竟谁都知道，夜渡的危险！

”多谢。“我笑着对他说，”前一句话趁着天色尚早是被你说中了，可是早去早回......怕是有点难度。“

”你的意思是......？“那位临时船公听到我说的话，目光顺势向我望来。”莫非林大夫您打算要停留在对面山上？“

他反应很快，我心里却没底：”这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等我们去看看才知晓。“

”总之，你要做好准备，兴许要留几天也未可知。“

他想了想，回应我道：”我家中只有母亲，她老人家的病还是陈大夫医好的。“

”听说我能够替你们出点力，忙忙的推着我来。“

”我临走前，托付了跟我们住在一个帐篷的大娘照应些。“

”您要去几天，应该也是无妨的。“

”是么？“我听到脚步声。陈师带着另一个人从山道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包袱。

除开我身上带着的备用的药材，陈师还替我加带了干粮跟药材。

”有备无患。“他望着我道，”还是刚才那一句话。小林，一定平安回来。“

我点头，顺带在陈师的耳边关照一声：”老师，送我渡水的船公，他的母亲还在山上帐篷内住着，也是您医治过的病人。劳烦您替我留心着一点。“

......天下着小雨，渡过两山之间的水道，远远地，我们停在了另一座山的半山腰。

江水浑浊，山峰之间的水道须得绕开水下林木的阻碍，好在船公虽然速度慢，却是行船稳当，把我妥妥的送过了江。

眼前的山峰不像是我们之前呆着的那一座，靠水的地方没见到一个人，一眼望去，甚至也没在山道的石阶上见到有人走动。

”林大夫，这山的山顶跟我们先前呆的地方不同，有一大片平稳的空地，我想那些在山上避难的人一定都聚集在山顶的地方。“

”您跟着我一起上山去看看。“

船公将小船的揽绳系在一棵临水的松树杆子上，走之前，他还望了一眼靠水的地方，对我说：”此处地势有些陡峭，要是架起浮桥，不知够不够牢固。“

”我在对岸的时候看不真切，“我眼神闪了闪，加入他的话题，”到这里看过，倒是觉得还不如直接用小船在两山之间运送病人来得便捷些！“

“没错。”

”当然，船要是能再大些，就更好了。“

......靠近江淮的地界，雨势趋小，山道上的马车始终走得飞快。

赶车的异族男子听到车厢中传来的咳嗽声，回身关切的问：”公子，要不要紧？“

“无妨。”

”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大江北面的山城了。“

车厢内的白衣人用帕子擦拭了嘴唇攥在手心里，声音则带着笑意道：”今晚到江淮城内暂住，渡江，还需做些准备。“

”阿蛮，你只管赶路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