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道谢方知对女人是没有几句真话的,他说再多,姜姒也不会当真。
不过在听见什么“苦命鸳鸯”和“横刀夺爱”之后,姜姒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那我还真是要感谢你了。”
“……”
谢方知忽然之间没了话说,他看着姜姒,道:“你这是默认的意思吗?”
姜姒又不想跟傅臣在一块儿,谢方知要来拆台,那是他的事,至于姜姒愿不愿意跟谢方知一起胡闹,那就看她自己了。
总而言之,姜姒眯眼笑:“谢大公子哄女人的本事一点也不好。”
想想连傅臣都比他讨人喜欢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谢方知?莫不都是脑子被驴踢了?
反正姜姒是看谢方知不顺眼,即便是觉得这人没那么坏,可也绝对不会纳入到什么谈情说爱里面去。更何况,谢方知这种人,嘴里花言巧语不少,能信的只有三分。
她瞧上去丝毫没有寻常女子被人表白之后的那种局促和紧张,羞怯尴尬之类的情绪更是与她毫无关系。
谢方知看着她,一颗心早就跟被刀剑搅动过一样。
他难受。
“四姑娘不觉得,不会哄女人的谢某才比较真吗?”
花言巧语是天生的,姜姒甚至根本没把谢乙当成什么男人看,所以在跟谢乙说话的时候,她最是坦然,也从来不会往偏的地方想。
约莫是因为上一世谢乙留给她的印象还不错,这一世也不过就是个不走心却偏偏有心机的纨绔子。
所以她说了一句几乎让谢乙吐血的话:“你不大会哄我。”
这一瞬,谢方知直接起身,掰开她手指,把茶盏从她手里扒了下来,放到自己手边,一本正经道:“我还是给四姑娘喝白水吧。”
姜姒:“……”何必如此?
谢方知就是这么善变,天底下还没哪个女人能这样跟自己说话。
她不就是仗着自己喜欢她吗?
谢乙暗骂自己犯贱,端着茶盏,自己怄气地一口气喝干了,又看向姜姒这一碗,接着抬眼瞧她。
姜姒只觉得这人有意思,未免太小气。
不过是一碗茶,还真当她很介意不成?
“这就是你待客之道?”
“四姑娘不是我的客,是我心上人,对您不必客气。”谢方知说话直白,一点也不打算给她面子,接着便唤道,“孔方,倒杯水来。”
孔方在外头听见了,赶紧倒了一杯水来。
接着,谢方知就将一盏白开水放在了姜姒的面前,面对姜姒那说不出是喜是怒的目光,他一抬手:“四姑娘请用。”
姜姒看一眼谢方知面前的两盏茶,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盏白开水,上辈子她怎么就没觉得这人有这么可恶呢?
手指尖在杯沿滑了一圈,姜姒道:“像你这样的人,姑娘们喜欢的怕都是你的虚伪与皮相吧?”
“谢某为人诚恳,从不虚伪。”
谢方知照旧是这样的话,说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对旁人虚伪,对四姑娘绝无半句虚言。”
“绝无?”姜姒看他。
谢方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跳进坑里了:“……绝……无……”
“那你一面与傅如一交好,你们支持七皇子,一面又与我荀堂兄一起支持萧纵,到底是想渔翁得利,还是你只支持一边?”姜姒笑着,就这样看着谢方知,“绝无虚言,若不回答,这‘绝无虚言’二字又有何意义?”
谢方知快被堵死了!
他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像是头一天认识了姜姒这人一样:“四姑娘真是聪明绝顶,我谢乙不能及……”
姜姒打断他:“绝无虚言。”
“……”
谢方知无言。
屋内有好一阵的沉默,谢方知看了帘后一眼,见孔方守着,才收回了目光。
他摸了摸茶盏,想想这一盏茶,不给她喝又给谁呢?
所以念头一转,还是递回她手边,又把那一盏白开水给撤了回来:“你喝茶,我喝水。”
姜姒似笑非笑。
“其实四姑娘也不必将谢某想得有多坏,有时候人只是身不由己……”谢方知很少说这些太过正经的话,虽然还是那种轻飘飘的味道,可意味儿却陡然浓了起来,浅淡里的平和和深邃,“我若不害人,人必害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总比水淹到脖子,再去寻船的好吧?”
我若不害人,人必害我。
姜姒回想自己重生这一世,似乎就是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而谢方知,却是因为谢氏一门的荣耀,也面临这些。
谢方知又道:“不可否认七皇子乃是皇爷诸多子嗣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君子为国为家,谢乙为家为国。国者,一姓一家之天下也,凭何让我谢氏一门为之抛头颅洒热血?飞鸟尽,良弓藏……跨两代接三朝,如今屠刀放在脖子上。”
他注视着她,两手端着那一碗白水,喝了一口,果真是寡淡无味。
嘴唇微微一勾,谢方知眼底的风云沧桑,又转瞬不见了。
姜姒忽然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就心脏猛地一跳,却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他虽没说为什么,可姜姒却已经从他的答案之中隐约知道了。
七皇子若是登基,谢方知又成了功臣,谢氏一门不就是继续坐大吗?换言之,到了萧纵这里也是一样,不过也许萧纵韬略胆识不错,能容忍谢氏一段时间。可在皇帝那个位置上,便不一定如此了。不管七皇子还是萧纵,甚至是现在的皇帝,都让谢方知放心不下。
他的算计,远比众人要深。
更何况,无人知道他曾有过一次惨败。
谢方知似乎知道她在思索,又道:“若我大事能成,四姑娘嫁我可好?”
前面还好,后面纯粹便是想太多。
姜姒道:“那我还是祝愿谢公子功败垂成吧。”
谢方知又是嘴角一阵抽搐:“真真是个最毒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