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声闻于野(2 / 2)

门阀风流 水煮江山 2316 字 2022-03-27

掌声如雷鸣时,刘浓淡然而笑。

在那绿柳深处,有个华袍郎君抿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徐徐抬起头来,面上微微一笑,轻轻阖掌三击,随后撩袍而起,跨上马车隐在夜中。

因清谈辩论刘浓三人错过今日行程,想就近赁得驿栈,殊不知早已人满为患。

祖盛便提议就地夜宿,正好醉卧画亭垂柳,赏月而彻咏。

突见星月下,有翁乘着牛车而来,朗朗作言:“华亭美鹤岂可染露在冠,老朽有庄一所,若是不嫌简陋,可暂作洗羽栖息矣!”

甚好!

虽说踏游山水时,露宿于野乃平常事;但老翁盛情难却呀,三人亦难掩欣喜之色,当下便随其而归也。而绿萝与祖盛、桥然侍婢尽皆欢呼……

勾月挑飞檐,婆娑柳树影影灼灼。

刘浓将将练剑完毕,桥然与祖盛便联袂而至。只得小半日,二人便已熟络起来。祖盛性子随和且擅谈,只需稍事接触便赢得桥然的好感,瞧俩人模样,真恨不得勾肩搭背也。

俩人挥着大袖,兴至盎然的聊着刘浓与孟离的清谈。日间那一场清谈,孟离败得一踏糊涂与吐血无异,而刘浓的名声想来会更上一层矣!

三人对坐室中。

桥然是邀约之人,便将心中行程安排道出,此番踏游预期将耗时十五日至二十日。准备绕太滆而行,途经吴县、无锡、毗陵、阳羡、最后返至吴县桥然庄中。其间一路饱揽秀丽山水,将会拜访霁月观、太滆寺、另尚要去隐水深处,寻访桥然之父昔年结识的一位隐士高人。

“妙哉!”

刘浓听得心喜而赞,如此安排与昔年由建康至华亭相差无几,不过当时因流民之故,走的皆是大道,根本未曾细心领略吴郡山水。

当下,祖盛提议长夜漫漫莫如手谈!

手谈即为下棋,刘浓自忖棋艺不佳,捉着茶碗于一旁观战。

焉知只得半个时辰,祖盛便败下阵来,抹着额间密汗,涩然叹道:“唉,枉我祖茂荫自称族中第一圣手,殊不知,强中有强矣!”

桥然埋头捡着棋子,淡然笑道:“茂荫兄,莫非族中只有你一人弈棋尔!”

“哈哈!”

三人对视一眼,哄然而笑。

桥然正色道:“若论手谈,相较一人,我之棋艺浅薄如纸矣!”

祖盛奇道:“是谁?竟比玉鞠棋艺更高?”

桥然摸索着棋壶,缓缓笑道:“棋之一道,在诡若行兵,在礼似对鸣,在节恰作变,在奏随人心,高下孰难定论。然,若论棋风与棋道,吾所见者,唯小妹游思已臻至品性矣!”

“玉鞠高论矣!”

闻言,二人肃敬,而刘浓则想起珍藏的那幅画来,若无此洞若观火的妙心,断然作不得矣!

“郎君!夜深了……”

院外传来一声娇唤,祖盛的侍婢雪瞳与敛月俏生生的站在月洞口。两个女婢面红若坨,娇羞无限限。而祖盛则尴尬的看了看桥然与刘浓,回头喝道:“今夜彻咏,不眠!”

桥然笑而不语。

刘浓心知二婢所为何来,此事于世家之中并不鲜见,忍着笑意,淡声道:“茂荫、玉鞠,明日既要行路,早些安歇亦好!”

祖盛犹要辩解,却见桥然已然先行起身,只得讪然一笑与刘浓作别。

二人刚走,绿萝便眨着眼睛道:“小郎君,要歇着吗?”

刘浓将茶碗一搁,淡声道:“再练会字,你若累了,可自行歇着!”

“哦……”

绿萝声音拖得悠长,仿若带着淡淡幽怨,随后悄然跪在案侧研墨,心里暗思:何为端庄……

……

月色同轮,有缺。

吴县陆氏庄园。

抹勺提着烟雪燎云灯,转过柔色水廊,无声行至室口,悄悄往里一探。但见里面的小娘子,软软的伏在案上,两把小梳子梳啊梳,亦不知在想甚。

月光穿透窗,温柔的拂着。她仿若月下的小猫,乖巧恬静而迷人万分!歪歪的坐着,小小金丝履自襦裙的一角薄露,而那三千青丝则似水缓流,眷眷的缠绕着腰间,盈盈一握。

吴郡的骄傲,陆舒窈。

“噗嗤!”

抹勺掩嘴轻笑,将迷离的小女郎惊醒。

小女郎懒懒的抬起浓密的睫毛,低声喃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奈何,酒极辣喉……”

抹勺踏进室中,巧巧一个旋转,轻身跪坐在案前,递出手中锦囊,笑道:“小娘子,咱们不用学饮酒,灵丹来矣!唉,听说七郎君的随从差点将牛累死呢……”

“哦!”

陆舒窈淡淡的应着,突地眼神一凝,随即辩出眼前锦囊,一把抢在怀中。

……

斜月洒桃林,漫石而生白。

一束殷红胜血穿梭于月廊,在那抹朱红身后青袍成列,鱼贯而入院中厅堂。

烛火摇曳,暗香浮燎。

李越跪坐在长案后,平目缓视眼前诸人,淡然道:“乌程县共计士族两户,庶族五户;即日起,汝等需得各行其事,各司其职。李三何在?”

一名带剑青袍按膝阖首,沉声道:“李三在!”

李越道:“十日内,汝带两人入张氏,不论事大事小,皆需回禀!”

李三道:“是!”

李越再道:“李五何在……”

三炷香后,青袍隐去。

独留李越与红筱对坐。

稍徐,李越慢步摇至窗前,遥望树梢之月,突地想起洛阳,不知洛阳之月,是否亦如此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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