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关系到了这个“层面”,说起话来就轻松了许多。
“‘三元楼’的事情,老夫听说了,后来那二十来个武举,没到你的‘敦武军’去,也是老夫吩咐的,就不去打扰你了。”
“既然你致力于打造一支劲旅出来,那老夫也就全力支持你,老夫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不知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史弥远看起来很高兴,拿下了郭默,就等于拿下了“敦武军”,而郭默又兼着“提点皇城司”,这不比原来的夏震强太多了?
见史弥远都开口问了,郭默怎么能跟他客气,他也知道越是不客气,才能越被信任。
“恩相,末将说到底只是一个军人,从小就梦想着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可是现在看来,确实难度很大。”
“哦,真有困难?说来听听。”
史弥远又端起茶碗,笑呵呵地看着郭默。
“恩相,打造一支在大宋境内称雄的劲旅不难,但这不是末将想要的。末将是想打造一支,远超金国、西夏、蒙古军队的劲旅。”
“如果是那样,需要的物资缺口就太大了。兵器、盔甲,咱们大宋首屈一指,但是马匹却远远不够。”
“末将梦寐以求的五千‘敦武军’,至少是一人双马的配置,如果长途奔袭作战,最好能一人三马,眼下能否做到一人一马,末将这心里都还没底。”
“一人三马?”
郭默的话,令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试想,整个南宋没有产马的地方,都是靠着从外边购买。
而北方的金国、西夏、蒙古,有意无意地都严格限制向宋朝贩马。
现在南宋的马源主要来自于南方、四川区域,马的质量要远低于北方。
即便如此,一年也就一万多匹的进项,还不能保证全部都是战马。
就算全大宋每年购买的马,都给了郭默,估计也得两年才能给他凑齐“一人三马”,又怎么可能都给他呢?
“战马在我大宋,的确是个稀罕物,老夫也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这样吧,质量无论好坏,先给你凑够五千匹,能够让‘敦武军’正常训练,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
史弥远倒没一口回绝,他莫名地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锐气。
也不单单是锐气,好像能让人莫名的就信任他,想看看他能创出什么样的奇迹来。
“多谢恩相!”
这次郭默是真心地在感谢,他都不敢保证,现在整个大宋,谁还能一次性给他解决五千匹战马的问题,估计连官家都未必能做到。
“恩相,为何我大宋不重视‘马政’?”
马政,指历代政府对官用马匹的牧养、训练、使用和采购等的管理制度。
而大宋南迁之后,马政就逐渐废弛,既无马源,又找不到太合适养马的地方,几乎就剩采购一途。
而现在的马政,还正归于枢密院管理。
“哈哈,状元公,你有所不知,我大宋地处江南,战马完全依赖购买。所谓马政,不说形同虚设也差不多。”
还是赵汝述在旁边为郭默“解惑”。
“末将得到一些消息,也胡乱做了些分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郭默有些犹豫,但又有些想说的样子。
“在老夫这里,就不要拘束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还是要有的,暮气沉沉的像怎么回事?”
难得史弥远真还像老师一样,用“教喻”的口吻说道,或许是他还真的没有太过优秀的后辈。
“末将让‘皇城司’的人,留意了一下北方三国,蒙古、西夏、金国的动向。”
“发现最近他们的兵力,似乎都向着西夏的边境移动。早年末将也曾在北方游历,知道蒙古早就想对西夏动手,金国恐怕是会站在西夏的一边。”
“但是,末将觉得即便西夏和金国联手,也未必能挡住蒙古的进攻。因此末将想着,咱们大宋是否能从西夏身上,也分一杯羹呢?”
郭默试探的问道,因为他知道这个史弥远,并不是一个主张外战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大宋也参与对西夏的战斗?可是大宋现在跟西夏,并不接壤啊。”
史弥远一时没理解郭默的意图。
“轻启战端,恐非我大宋之福,末将说的是解决战马的问题。”
“西夏地处边陲,一旦发生战争,物资上最不缺的就是战马,而其他的诸如粮食,甚至兵器、铠甲,都会缺少。”
“我们可暗中联络西夏,提出以大米换取战马,甚至也可以搭配一些兵器和铠甲,咱们淘汰下来的,到了西夏都算是不错的。”
“这件事情,可以用‘民间’的名义来进行。同样的事情,也可以跟金国交换。”
“咱们的目的,既要满足战马的需求,又能让他们彼此消耗。具体怎样操作,就不是末将能想明白的了。”
郭默娓娓道来,史弥远和赵汝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状元郎思虑深远,此事确有可操作之处,老夫回头再找人合计一下,定会有一个满意的答复。”
史弥远想了良久,没有做最终的决定。
“爹爹——”
正在这时,从花厅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门帘掀起,一身杏黄色衣裙的女子,从外面进来,看年龄应当不满双十年华。
看到端坐在主位的史弥远,笑嘻嘻地就走了过去。
“你这个丫头,出去这几年,怎么还是没一点儿长进?没看到爹爹有客人在吗?”
史弥远说的严厉,脸上却难得露着微笑。
“明可啊,状元郎,这是老夫收的义女,在山上待了几年,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了,让二位见笑了。”
“丫头,还不赶快过去,见过你赵伯父和新科武状元?”
史弥远羊怒地呵斥道。
那女子略微收敛了一下,先冲着赵汝述行了一礼,“见过赵伯父。”
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郭默。
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足足看了七十二眼,最后看得郭默都不好意思了。
“咳咳——丫头,看够了没有,成何体统?”
坐在主位的史弥远,再也看不下去了,这小丫头也太丢人了吧?
都有些后悔,这些年不惜重金,托人情把这丫头送出去学武。
可是,自己这条命,当年就是这丫头的亲生爹爹换来的。
史弥远有几个儿子,也有女儿,却偏偏跟这个义女最投缘,也最疼爱她。
“小女子见过状元公——”
郭默可不能像赵汝述那样,踏实地坐在那里生受一礼,急忙也站了起来。
“小娘子有礼了。”
没想到这女子施完礼,还不肯放过郭默。
“没想到堂堂武状元,竟然长得这样白皙?爹爹您确定这是武状元,而不是文状元吗?”
“他这样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力压群雄的?要不我跟他比划比划?”
“咳咳——”
史弥远又不自觉地端起了茶碗。
“那个...恩相,要没什么事情,末将就先告退了,正好‘皇城司’还有些事情要料理。”
“那好吧,今日算是认认门了,战马的事情,老夫会放在心上的,今后遇到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老夫。”
“子绎,你代为父送送状元郎。”
郭默没敢再停留,随着史宅之离开了花厅。
“爹爹,您怎么让武状元走了啊?我还没能跟他比试一下呢。”
见史弥远让儿子送走了郭默,这女子有点儿不高兴,来到史弥远背后,用手摇晃着他的双肩。
“莫愁,快停手,别把老夫给晃散架了——”
原来,史弥远义女的名字叫“莫愁”。
可惜,郭默已经走远,没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