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终于来了!本汗是该叫你默贤侄,还是‘燕王’殿下啊?”
数年没见,铁木真的确显得有些苍老了。
算算年龄,铁木真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比大宋的官家赵扩,还要大上六岁。
虽然身板依然硬朗,精神头也十足,郭默却一眼就看了出来——铁木真中毒了。
“天下英雄大会”擂台结束后,还没等众人离开现场,铁木真就派人来请郭默。
而且,规格还极其之高,竟然派出了一千名“怯薛军”!
“怯薛者,犹言番直宿卫也;宿卫者,天子之禁兵也。”
当木华黎来到郭默面前时,陈玄风直接挡在了郭默身前,而擂台之上刚刚结拜完毕的,黄蓉、李莫愁和慕容嫣,也飞身跳下擂台。
“默哥哥,你不能跟他们走——”
黄蓉大声反对道。
另外两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她们关切的眼神中,也能看出那份劝阻的意味。
“哈哈,蓉儿,二位姑娘,你们有所不知。我六岁那年就已经认识成吉思汗了,而且我跟大汗的四公子拖雷,还是八拜之交的结义安达。”
“在蒙古大漠住的十几年,我和家人也没少受到大汗的照顾,连我大嫂还是大汗的华筝公主呢,您说呢木华黎将军?”
郭默为了安众人的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述了自己跟成吉思汗之间的关系。
“哈哈,默贤侄说得不错,别说现在蒙宋两国盟好,就算是兵戎相见了,默贤侄又岂能等同于他人?”
“不说别人,我木华黎跟默贤侄的哲别师傅,那也是过命的交情,有我麾下的‘怯薛军’在,即便是千军万马,也想伤他分毫。”
见到三女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郭默索性直接找上陈玄风。
“大师兄,你先带她们三个回客栈去,如果没有变故就在客栈里等我;如果有什么变故,你们就先行离开中都城,我自有脱身之法。”
然后头也不回,跟着木华黎离去了。
临走前,倒是从黄蓉手里接过了“赤霄”剑,也算是让她安心一点儿。
陈玄风带着三女,回“云来客栈”暂且不停。
单说郭默,上了木华黎准备的战马,在一众“怯薛军”的簇拥下,往宫城赶去。
“几位前辈,‘天下英雄大会’结束了,看来父汗现在也有事要忙,几位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随窝阔台回府上品茶如何?”
正主都离开了,“西毒”欧阳锋等人,也不好总留在擂台之上,当再次回归东看台的时候,窝阔台提出了请求。
日已过午,就算再着急,今日注定是无法离开中都城了。
何况真正要离开的,也许只有全真教的“长春子”丘处机,和少林藏经阁首座无妄禅师。
见窝阔台盛意拳拳的邀请,几位也不好驳他面子,遂纷纷上马,往窝阔台的府上行去。
郭默到过大理的皇宫,对大宋的皇宫更是轻车熟路,今日竟又进了大金的中都皇宫。
中都皇宫建造前,曾派画工到汴梁模写北宋宫殿,所以中都宫殿与汴梁宫殿十分相似,只是规模要小上一些。
宫前广场平面呈丁字形,自皇城正门——宣阳门起,向北过鸭子桥分为三条大道。
中间为御道,两旁隔水沟和岸柳分为左右道。
大道东西为长廊,长廊南起鸭子桥北的文、武二楼,向北伸延。
东西各立三门通衙署和太庙,至应天门前向东、西转折过宫城的左、右掖门止。
宫城在皇城后部,位于中都中心,正门即应天门,是凹字形平面宫阙。
门内沿中轴线,自南而北,过大安门为大安殿、仁政殿两组殿庭。
中都宫殿仍按前朝后寝规制布局,“大安殿”是前朝主殿,“仁政殿”则是后寝主殿。
成吉思汗居然在“仁政殿”接待了郭默,看来在铁木真眼里,郭默依然先是子侄,然后才是大宋的“燕王”殿下。
“大汗说笑了,在成吉思汗面前,郭默只是一个晚辈罢了,如何称呼大汗随意即可。”
郭默还是想不通,成吉思汗怎么会中毒的,而且看他所中的毒似乎已经有一年之久。
当然不会是什么烈性毒药,只是日积月累的,慢慢地耗损人的精气神而已。
“哈哈,本汗还是叫你默贤侄的好。既然来了中都,怎么不到皇宫里来见见本汗?”
“咱们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昔日的大漠稚子,不想已经长成了威震天下的大宋‘燕王’——”
虽然口口声声叫着“默贤侄”,但是,还是改变不了一个是蒙古的成吉思汗,一个已经是大宋的“燕王”殿下。
“在大汗面前,何人敢用‘威震天下’四个字?您若如此说,就折煞晚辈了。”
两人互相恭维着,郭默倒不担心铁木真加害于他,只是每次面对此人,总有一些天然的压力。
“默贤侄,本汗很好奇,大宋的官家为何会有如此魄力,竟然封一外姓人为王,而且托以举国之兵权?”
“如此奇事,亘古未有,本汗自忖也算心量宏达之人,却也不能做到他这般豁达。”
“如果大宋官家真是雄才伟略之人,先前那么多年却又为何能忍受金国人的欺辱?反倒是默贤侄这几年的崛起,才让大宋扬眉吐气。”
成吉思汗的疑问,很多人都会有,郭默却不打算将实情告知,也没答话,只是端起桉上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有几年没喝这东西了,当年喝着总觉得味道怪怪的,现在再次喝到,却别有一份怀念在里边。
见郭默无心回答他的问题,成吉思汗倒也知趣,随即又换了话题。
他派出“怯薛军”,那么高规格地将郭默请来,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找他聊聊天、叙叙旧?
“入主中都这几个月,本汗闲来无事,倒是看了不少汉人的书籍。可惜本汗是个粗人,即便请了几位汉人先生讲解,对一些事情还是一知半解的。”
这时,郭默才发现,眼前的铁木真居然穿了一身儒生的打扮。
这身儒生的袍服,穿在铁木真那魁梧的身材上,总显得有些别扭,而他的书桉上,还真的摆放着几本书。
“听人说,南朝文采风流,不知默贤侄可认识什么大儒,不妨给本汗推荐一二,也好让本人留在身侧,早晚请益。”
乖乖,这铁木真难道真转了性子吗?
郭默有些好奇。
在这个时空里,有了郭默的乱入,历史的车轮早已偏离了它的轨道,成吉思汗铁木真,提前几年开启西征西夏。
却因为准备不足,又有金国十几万兵力从中作梗,导致西夏现在依然保有三分之二的疆土,而且蒙古铁骑在西夏,也并未占到绝对的优势。
反倒是金国的主动出击,虽然造成了蒙古铁骑不小的损失,却也引火烧身,现在连自己的都城中都也给弄丢了,金国朝廷不得不南迁到了汴梁。
而成吉思汗铁木真,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死在西征西夏的途中,反而住进了中都的金国皇宫。
现如今,铁木真竟然邀请大儒,来学习汉家文化。
这还是只识弯弓射大凋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吗?
或者说任其成长,真有一天文武兼备了,那又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呢?
“这个......郭默也不过是个江湖人出身,在大宋虽然忝为‘燕王’,却多在军队里勾当,又是个不务正业的性子。”
“这不,听到大汗在中都举行‘天下英雄大会’,就千里迢迢赶过来,也算是凑个热闹。”
委婉地拒绝了,别说郭默不熟悉什么大儒,就算是熟悉,那也不能推荐给成吉思汗啊。
那样一来,岂不是赤裸裸地在资敌吗?
“哈哈,看来你也和本汗一样,不过有机会还是要多读些书的,本汗最近正在读司马君实的‘资治通鉴’,受益匪浅啊。”
郭默还是没接茬,他总觉得读了书的成吉思汗怪怪的。
“听下边的人说,最终夺得‘承影’剑的,竟然是默贤侄的王妃,这真是应了你们汉人那句话‘巾帼不让须眉’啊。”
“本汗举行一次‘天下英雄大会’,没想到,最后的三强居然都是红颜少女,哈哈,这也算是天下一大奇闻了。”
成吉思汗也是豁达之人,并没有因为女子夺魁而觉得失意。
他举行“天下英雄大会”的目的,就是向天下宣告蒙古对中都的主权,同时招揽自己需要的人才。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谁拿走“承影”剑,那就只是细枝末节了。
“华筝......她还好吗?”
成吉思汗一口喝干了面前的马奶酒,悠悠地问了一句。
华筝,曾经是铁木真最宠爱的小公主,甚至比他那些儿子都要受宠,现在却天隔两地。
而且,华筝是“逃离”了蒙古大漠,还是在两千名蒙古铁骑的追杀之下。
“大嫂一切都好!虽然她失去了蒙古公主的尊位,但是,只要她想要,在大宋依然可以给到她同样的封号。”
提到华筝,郭默就不自觉想起娘亲李萍,被蒙古铁骑一路追杀、转战千里。
“此事,也怨不得窝阔台......”
成吉思汗想替自己的三儿子解释一番,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大汗,关于此事,总会有一个结果,我和大哥会亲自向窝阔台讨回这个公道的。”
成吉思汗不知道该怎么说,郭默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唇舌,两人竟沉默了下来。
“默贤侄,你如何看待本汗这些年建立的功业?”
还是成吉思汗率先打破了沉默,问出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问题。
“大汗既然在读史,当知中华历代先贤。不知大汗觉得,自比秦皇如何?”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秦皇灭六国一统华夏,书同文、车同轨,修长城以御外侮,设郡县以治国疆,为帝皇之始,本汗不如也!”
成吉思汗说完,又倒了一碗马奶酒,竟对着西南方遥敬一碗,一饮而尽。
郭默也陪了一碗,继续道。
“秦施暴政,二世而亡,实不可取也。再问大汗,自比汉武又如何?”
威强睿德号奇皇,
事易时移改旧章。
千古评君无定论,
神龙魔鬼一人当。
“汉武对内加强中央集权,对外开疆扩土,功在千秋,铁木真当不让其专美于前!”
然后,成吉思汗又是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
这话倒也不算过分,铁木真当有与刘彻争雄之力!
“穷兵黩武,连年征战,耗费无数,将‘文景之治’数十年的积累,挥霍一空。”
“汉武之后,大汉已千疮百孔、日薄西山。三问大汗,自比唐宗、宋祖又如何?”
呜呼房魏不复见,
尚忆先皇容直臣。
......
席间杯酒销王气,
汴水流年咽露盘。
郭默接连枚举了两位汉人极为推崇的帝王,自己评价之后,仿佛又都被他一一否认了?
成吉思汗虽然有些不解,但当郭默再次提及唐宗宋祖时,也只好继续依照本心答道。
“唐宗宋祖,皆不世出之英雄,一代人杰,结束多年战乱纷争,重新归天下于一统,我辈当效彷之。”
这次郭默倒没有再加以点评,不是他评不了,毕竟这里边有他的“祖宗”在,说深说浅了都不太合适,索性闭口不言。
“默贤侄列举此四位帝王,难道也有问鼎九五之志?”
在那个年代,可不像后世,言论相对自由的年代,你自比谁都可以。
看到郭默不再言语,成吉思汗反问道,眼神中透漏着一丝狡黠。
“哈哈,我岂敢有非分之想?惟愿天下早日结束战乱,山河重归一统,百姓不再遭受战乱之苦罢了。”
能说的可以说,不能说的,那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
郭默跟成吉思汗,在“仁政殿”里,马奶酒下论帝王之时,窝阔台的府邸,也在坐而论道。
自然也少不了觥筹交错,只是在座几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其中尚有两位出家的僧人,在酒的选择上,只好荤素各半。
原始佛教,对于饮酒这一行为非常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