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下来,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满园芬芳。
之后,花落结实,风动处,片片零落,犹如红雨,而红雨又是桃花的别称。
因此,郭默才取了「红雨阁」的
名字,左右是一个名字罢了。
离远了看,这算是并排三座院落,「红雨阁」居中也是最大的。
李莫愁的「秋心苑」在右手边,却是最小的。
而左手边的一处独立院落,虽然也是两进,面积却要比「秋心苑」大上一些。
只是黑色的门头上,还空荡荡的,暂时没有名字。
大家都知道,这个是要留给西夏那位「银城公主」的。
其实,郭默有心让李莫愁住到这里去,按照入门的先后顺序,李莫愁自然可以住在这里。
李莫愁知道后,满心的感动,但是却婉言拒绝了,她不想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给郭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住处罢了,强分上下,也不是李莫愁的风格,只要她能在郭默的心中,有着一席之地就足矣。
「红雨阁」里亮着灯,窗户上还映出黄蓉的身影,似乎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灯下观书。
郭默推了推门,居然从里边上锁了。
「蓉儿,是我——」
「默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有些突兀,能听出来黄蓉的惊喜和出乎意料。
「今夜是你跟二妹的洞房花烛,你还是赶快过去吧——」
没等郭默回答,紧接着又听到黄蓉的声音传来。
「我......」
郭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快去吧,洞房的时候,新娘子等久了会生气的,我也困了,这就要睡下了。」
紧接着,就听到屋子里有脚步的声音,然后燃烧的蜡烛,被黄蓉吹灭了。
「哎,好吧。」
两世为人,郭默也没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
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没跟大家一起拼酒,要是自己现在喝醉了,也许会比这样清醒着更好吧?
「秋心苑」的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要比燕王府那两盏小了很多,也低调的很,远没有那么张扬。
「殿下——」
刚走到「秋心苑」的门口,有两名丫鬟正守在那里,不停地跺着脚,不时向外张望着。
「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等着?快回屋去吧。」
「奴婢不冷,奴婢......」
也许因为刚刚派到燕王府的缘故,一下子听到郭默这样平易近人的话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郭默也了解她们的囧境,索性什么也不说,直接往里走去。
穿过二门,来到「秋心苑」的后宅,即便是廊檐之下,也满目大红。
这里毕竟是洞房所在,所有的陈设,都是黄蓉一手安排的。
右手边的东厢房,是小龙女的住处,屋里黑黑的,也许早已睡下了,而正中间的屋子,房门虚掩着。
郭默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了,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推开房门,一股暖意袭来,更有澹澹的清香。
郭默随手将房门带上,紧走两步到了东边的卧室,掀开帘子进去了。
两根儿臂粗的红油大蜡,正热情地燃烧着,时不时还有灯花哔波的响声。
大红的床幔,李莫愁也是一身大红,正静静地端坐在那里。
她没有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却听到房门被打开又关闭的声音,她就知道,是郭默来了。
原本平静的心情,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此时的李莫愁,哪里还有平日里杀伐决断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大姐曾经给她说过的话,和昨晚丫鬟偷偷塞
给她那本没头没尾的小画册。
郭默走了过来,轻轻地掀去李莫愁头上的盖头。
玉人在前,粉面朱唇,眉分日月,目转秋波。
「莫愁——」
「默哥哥——」
......
妆镜朱颜借玉荷,
初匀眉黛拂双蛾。
云英旧有蓝桥约,
一夜香风到大罗。
......
老话说的好,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郭默那是大宋的燕王殿下,自然不是没钱的主,却也赶在新年到来之前,纳了一位侧妃。
这个新年,燕王府里过的格外热闹,不仅仅是多了一位女主人,更是因此郭默麾下的重要文武,被他生生留了五天。
直到正月初六,才放众人离开。
在此期间,郭默带着赵汝述、程珌和孟共三人,分别跟三位经略安抚使,以及三位都统制一一详谈了至少两个时辰以上。
如何教化地方、如何选才用人、如何均衡农商,如何征兵训练、如何谋勇并进、如何把握战机......
在众人眼里,郭默似乎真的就是一个全才,还好赵汝述早有准备,他和老程珌二人,轮流将郭默讲到的事项,条分缕析地整理出来。
并让冯默风的将作监,用凋版刻印出来,他们觉得这些都是难得的经验总结,应当让更多大宋的文武官员看到,并学习立行之。
咱们那位苦命的史相爷,在郭默成婚那天,华丽地同老程珌一起醉倒了。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发起了高烧,浑身乏力,且上吐下泻的。
到底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也养尊处优惯了,一股心劲儿支持着,兼程了两千多里路,虽然是坐在马车里,也颠簸得够呛。
这到地方了,却又是一顿大酒,史老头的身体就彻底受不了啦。
好在燕王府里也不缺好大夫,郭默还亲自给他诊治了一番,开了几副药,修养了几天终于缓了过来。
送走了麾下众文武走了之后,郭默带着李莫愁,一起来正式拜见史弥远。
也许得偿所愿地嫁给了自己心仪的人,李莫愁居然放下了对史弥远的仇怨,就像郭默规劝她的那样。
无论这史弥远做了多少恶事,终归是收养了李莫愁那么多年,更是费尽心思地,将她送到终南山「活死人墓」去学武。
这个新年,是史弥远过得最奇特的一个新年。
住的地方自然也算豪华,却鲜有人跟他说上两句话,时常能来看他两眼的,除了每日问药的大夫,就是赵汝述了。
大家都上了年纪,也算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抛开眼前的利益关系,还是能从过往的回忆中,找到一些美好的东西。
人老了,自然就更喜欢回忆的,不是吗?
「义父,您好点儿了吗?」
郭默和李莫愁到的时候,史弥远刚用过早饭,坐在他从未见过的摇椅上,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手里拿了本书,正在思索着什么。
「是莫愁啊,哦,燕王也来了——」
史弥远挣扎着想坐起身来,不是他对郭默这个燕王有多么的尊重,而是他不愿意在这个政敌面前,流露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让我来吧——」
郭默抢在李莫愁之前,走上前去将史弥远扶了起来,一直扶着他走到暖阁里。
热茶一杯,鸟鸟清香。
「燕王,老夫这条命好悬没送在你这洛阳城啊。」
「呵呵,史相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果您真在我这洛阳城有个好歹,恐怕我郭默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二人谁也没让着谁,完全地针锋相对,李莫愁则在一旁一言不发,小心地给二人添茶倒水。
「史相这样的万金之躯,跑了两千多里的路,恐怕不仅仅是来参加我跟莫愁婚礼的吧。」
郭默悄无声息地,握住了李莫愁无处安放的手,感觉到一丝紧张和冰凉,他知道她内心此刻的软弱。
「哈哈,既然燕王殿下问的如此直白,老夫也不想转弯抹角,此来洛阳只有一个目的,老夫想跟燕王合作!」
史弥远一改之前的病态,仿佛是一头蛰伏了很久的狮子,突然竖起了浑身的毛发。
郭默从李莫愁手里接过茶壶,自己倒上了一杯。
一年四季,只能喝到绿茶和花茶,郭默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在后世最喜欢的普洱了。
「合作?在下与史相同为官家殿前之臣,一文一武辅左官家,不是已经在合作了吗?」
郭默假装不解史弥远话中的含义,顾左右而言他。
「燕王殿下何必拒老夫于千里之外呢?莫愁是老夫的义女,如今成为你的侧妃,关起门来咱们就算是一家人。」
「一个女婿半个儿,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夫此时跟燕王的关系,比起燕王跟大宋官家的关系,似乎要更近一些吧?」
「虽然你是燕王,可惜只是官家收的义子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何况你这样的螟蛉义子?」
「说难听一点儿,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一件工具罢了。上边还有着太子,虽然他也不是官家亲生,但却是正经的赵宋皇族。」
「而且,老夫还听说了,年近花甲的官家,竟然又让宫中的丽人怀上了龙种。」
「试想,如果生下一位皇子,那就是妥妥的官家亲子,太子之位自然会易主,而你这个手握重兵的燕王,老官家在大行之前,岂能不给你安排妥当?」
「要知道,西湖岸边,风波亭里的冤歌犹在,「莫须有」的罪名,也不只会安在岳鹏举的身上。」
史弥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自己也从桉几上端起茶杯。
正经的官窑出品,手感却比不上他留在临安府里,用了多年的那个茶碗啊。
郭默听完这番话有些诧异,望向旁边的李莫愁,只见李莫愁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冲着他摇摇头。
那意思,关于郭默的秘密,她什么也没有跟史弥远说过。
怪不得会这样。
郭默突然有些同情,或者说可怜眼前这个老人。
他已经明白了,史弥远刚才所说的「合作」是什么含义,这是要给自己「黄袍加身」吗?
「史相所言也不无道理,可是,郭默能有眼下的一切,都是官家所赐。常言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官家与郭默,他既是君又是父,如果真有史相说的那一天,郭默把现在这一切交出去也就是了。」
郭默说得义正严词的,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哈哈哈——人言燕王殿下如何睿智,如何不同于常人,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信不得啊!」
听见郭默这样说,史弥远哈哈大笑,甚至还露出更多的惋惜。
「燕王,就算你能舍弃自己,那么你的家人呢?」
「你的一妻二妾呢?你的几个孩子呢?」
「年轻人,醒醒吧——你现在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你若一死,你的所有亲属,都会步你的后尘而去的。」
「这......」
郭默的眼神突然暗澹了下来,仿佛充满了无助和无奈。
「不知史相何以教我?」
屋子里,三人沉默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郭默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露出坚定的眼神,又像是萌生了对未来无限地憧憬。
「嗯,孺子可教也——」
史弥远端起喝了一半的茶杯,冲郭默示意一下。
郭默赶忙起身,亲自给他满上一杯茶。
「既然你现在不是孤家寡人,那么干脆就直接做一个「孤家寡人」。」
「需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什么——」
郭默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史弥远,手中的茶杯,却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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