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团1营2连前沿阵地外围的铁丝网静悄悄地,仿佛和周围大战的局面完全不协调。
抱枪蹲坐的傻子嗡声说着:“哈哈,老鼠,那么多老鼠来了”
“老鼠,老鼠都跑江那边去了,狗日的,难得今天没有鬼子,老鼠碍你什么事了”强子在傻子鼻子上拧了一下:“好好看着哦,别让老鼠咬了你的耳朵”
“我才不怕呢”傻子傻傻地笑着:“老鼠过来,我拿手榴弹轰他们”
“你敢,手榴弹要打鬼子,那是打老鼠的吗”强子似笑非笑:“老鼠肉还可以吃呢,鬼子肉,你敢吃不”
“不敢”傻子傻笑着应答。
阵地上持枪的战士都发出了鼾声,平子也终于上下眼皮拉锯起来,瘫在一边睡着了,只有傻子,两眼盯着前方。
他的家在数个月前的常德会战中遭到鬼子彻底破坏,整个村子的村民被屠戮至尽,他是费了很大的力才找到预10师要求参军的,刚开始连长不要他,他就赖着不走,后来在阵地上,他用平日放牛练就的绝活,投手榴弹一投一个准,又投得远,别人投一个,他力气大,一次性投三个五个的集束手榴弹,别人投四五十米,他投*十米,远的甚至上百米,当然他除了投弹外什么也不会,甚至连打枪也一直学不会,但就这手绝活,连长收了他,还被称为2连的宝,这个宝有两层意思,一是说他傻,另一个是原意,在投弹方面,他确实是个宝,他的投弹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比的上一个迫击炮手,是非常有价值的。
傻子嘿嘿地笑着,时而望望天边,时而看看地面,突然一种异样的声响吸引了他。
“老鼠,你们别闹,傻子会投弹哩”傻子嘟囔着。
那声响越来越不对劲,傻子莫名感受到了一阵煞气,一个黄呢的色彩一闪而过。
“鬼子,鬼子来了”傻子高唤着。
数十米外正在摆弄铁丝网的鬼子没想到让对方发觉了,干脆举起军刀,命令部队猛冲。
“炸死你们,炸死你们这些狗日的鬼”傻子的身边任何时候都备有手榴弹——他不会用枪,他一把掀开箱子,就胡乱朝冲过来的鬼子扔去。
地上一塌糊涂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傻蛋”平子刚合上眼,哪里料到傻子真的扔起了手榴弹,刚想说几句,发现光亮处无数鬼子的身影。
“鬼子,好多鬼子过来了”傻子一边叫一边朝外面猛抛手榴弹。
2连的官兵终于都醒了过来。
“和傻子一样,拿手榴弹,炸死这帮狗日的”周连长下着命令。
“许大胡子,你们几个,重机枪也一起配合”
阵地上闪光处处,半趴在地上的鬼子万料不到中国军队反攻如此及时,晚上偷袭,没有战车和火炮配合,都是轻装简从,而中国军队又是居高临下,从十数米的战壕高处抛下手榴弹,白天那么强的武器加上云梯猛攻都无法企及战壕,这回被发现,那是只有挨打的份了。
阵地外响起了哭爹喊娘的嚎叫,被发现的日军几无还手之力。
“八嘎,撤退”日军指挥官在混乱中下令,随即不顾一切地往回奔,他已经顾不了那些成为活饺子的手下了。
此刻阵地外的排据点和散兵坑机枪鄹响并纷纷落下手榴弹弹雨,数百日军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张家山朝南的一面被削平,这种人工制造的悬崖足有七八米高,而悬崖顶上是机枪阵地,几挺机枪一组组成交叉火力,无论日军从哪个方向攀援悬崖,都会置于机枪火力网中。每个机枪点有一个人,里面放置子弹、粮食和水。机枪手走进挖好的工事里,将机枪放置在两块砖头那么大的火力眼上,工事的上方用石板覆盖,浇注水泥沙子。这样,即使日军的炮弹落在工事顶上,工事也毫发无损。
美国的水泥很好,炮弹打在这种工事上,只会砸出几星白色粉末。
两块砖头大小的瞭望孔,是机枪手与外界唯一的联系窗口,也是射击孔。每个机枪手走进了这样的工事,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也不会活着离开。这道工事就是他们的坟墓。
中国军队的机枪阵地让日军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日军始终无法攀援上七八米高的悬崖,只要他们接近悬崖,来自不同方位的机枪火力就会把日军撂倒。刚开始,日军还试图通过云梯来攀援,但到后来日军不需要云梯了,因为这时日军的尸体层层叠叠堆满了悬崖前的空地。部分日军尸体还阻挡了机枪的枪口,工事里的国军机枪手又无法出去搬挪,就只有把日军的尸体用机枪打碎,才能看清对面攻击的日军,于是,日军进攻的时候,就踩着不断垫高的日军尸体向上佯攻。
日军占领了机枪阵地后,迎接他们的是散兵坑。散兵坑里的战士们站在一米多深的深坑里,手持步枪阻击。他们仍然没有想活着离开,散兵坑的四周都是地雷,无论谁踩上去都会炸开,战士们自己自然不会去踩,都是一直战斗到倒下为止。
预10师指挥部,通信兵前往报告:“师座,我部各处战壕都遭遇鬼子的偷袭,他们用手榴弹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小鬼子明的不行来暗的”葛师长冷笑一声:“情况如何了,都没事吧”
“他们都没提自己的损失,只是希望多配发手榴弹”
“手榴弹,多着呢”葛师长笑笑,原来衡阳会战前,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已经查知敌人可能进攻衡阳,虽然没调拨更多的部队过去,但临时调拨的武器弹药还是比较多,难怪葛师长这么有信心了。
“对了,怎么电话不通了,你们去查查”
“报告师座,电话线刚才被鬼子的炮火炸断了,如今已经接通”
“那好,你可以回去了”葛师长笑着,他急着要给方先觉一个电话,报知这里的情况。
平子回到军部时,天已经大亮了,方先觉披着一件大衣,坐在椅子上假寐。
平子悄悄进到房间,将自己的一层薄被抱了出来,又悄然给军座盖上,然后蹑手蹑脚地朝自己房内走去。
“站住”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平子一楞,神情间现出尴尬:“军座,我”
“哦,你给我盖了被子?没事,我不困,我只是闭下眼”
“快,过来把被子抱走”方先觉语气和蔼。
“嗳嗳”平子忙不迭地点头,抱了被子飞也似地放到房间。
“别躲里面,过来跟我说说情况”方军长好像今天兴致颇高:“听说你的表现很不错”
“我,我就送了几个字给他们”平子红着脸:“还被他们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