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对他与青雀都不满,若是这小弟降生,怕日后长孙氏就要设法除掉他与青雀了吧。想到此处,李承乾只觉得五味杂陈。
他不想这弟弟出生,可不愿意伤害母亲的身子。而且他与李恪说起这事时,老三还淡淡地说:“孩子是无辜的。他生下来不过一张白纸,你怕长孙无忌把他涂抹,那你作为兄长,就要守护好他。守护好咱们一家。”
“你这说得轻巧。”李承乾叹息,心里想:如果能够调换,他还真不稀罕当什么太子,跟眼前这个家伙换了得了。
“太子,他是我们的弟弟,我们要爱护他,长孙无忌的机会才会少。”李恪端了一杯酒缓缓地说。
“爱护他!”李承乾看着朗净的明月,对于未出世的弟弟就没那么多的心思了。
“这孩子,其实喜静,若说踢人最凶的,还是青雀。”长孙皇后抚着肚子笑了。
“承乾那会儿可是乖了。”李世民像是陷入了回忆。
“是呢。我还记得陛下作战的间隙回来,轻拍肚子让承乾跟你打招呼,他果然就回应你了。”长孙皇后也满是甜蜜地回忆。
李承乾倒是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想哭的冲动。原来,当年,父母也是这样疼爱着他的。
“是呀。我的承乾一直都很孝顺,很乖巧。”李世民抬眸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只觉得父亲的眸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但是他也很苦。”长孙皇后说。
李世民与李承乾都一惊,长孙皇后已站起身,说:“历朝历代,做太子总不是什么安逸的差事。”
李世民面色凝重,也是点点头,说:“要成为担得起天下的合格君王,作为太子,要学习的太多。”
“还得提防小人。”长孙皇后先前的慈爱都已收起。
“皇后有所指?”李世民很是敏锐。
长孙皇后摇头,说:“我久居深宫,对前朝不知。想这朝堂跟村里也没什么区别。总是有居心叵测的小人作祟。如今,承乾在这位置上,难保没有魑魅魍魉跳梁小丑。”
李世民以为她说的是萧氏,便解释说:“我只是口头上答应了萧瑀,如今皇后一说,我亦觉得萧氏不适合。”“这萧兰儿的父亲掌管的是剑南道?”长孙皇后问。
“是,剑南道。也是个颇有才干的人。”李世民说。
“颇有才干的人,陛下也不缺。”长孙皇后径直说。
李世民对这话很是惊讶,皇后从来不说干政的话。长孙皇后看他表情,便也笑着说:“我这话,陛下不爱听,我也说了。因为我是承乾的母亲。”
“我爱听。你呀,身子不好,还什么都闷在心底。”李世民叹息。他有时候也喜欢这为自己操碎心的女人能稍微活得自我一些。
长孙皇后抿唇笑,随后瞧着李承乾说:“你现在尽管学本事,这些世家大族的心思,你父皇自会安排。再说,这萧氏一族所犯的事可不是一件两件,看他们那些举动,这心思可不单纯。”
“是,儿子谨遵母后教诲。”李承乾回答。
长孙皇后缓缓站起身来,抚了抚他的脸,说:“好孩子,即便你是太子,你也是母亲的孩子。”
李承乾不明这话的意思,但只觉这话异常温柔,他在母亲的抚摸下,几乎落下泪来。
“你呀,养好身子,我也是承乾的父亲呀。”李世民拉起长孙皇后的手。
长孙皇后这才问:“那青雀那边如何?”
“青雀直接拒绝了,说自己还小,好男儿志在四方,要钻研地理书籍。”李世民笑道。
长孙皇后却也是笑了,说:“怕萧瑀那张脸搁不住了。”
“青雀以前还是个孩子,自从上次被拐子抓走,解救回来,像是变了个人。”李世民感叹,“这去外面转了一圈,总是不同了。”
“待陛下哪日得了空,把青雀和承乾一并叫上,到立政殿吃个饭。也算我们一家聚一聚。”长孙皇后提议。从前,她不敢说这些要求,怕占用皇上的时间,怕旁人说她。
可那一日,她去瞧淑妃。淑妃却说:“我们总归是一家人,陛下也总是要吃饭。”
当时,长孙皇后就觉得颇有道理,心中一直萌生着让一家人一起吃吃饭的念头。
“待几日,恪儿出使突厥回来。”李世民坦言,“如今出使突厥这事很大。”
长孙皇后点点头,随后又说:“陛下,臣有一言想说。”
李世民一听皇后自称“臣”,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很是严肃地点头,说:“皇后但说无妨。”
“历史上外戚之祸不少。陛下虽垂爱我,也请莫要让兄长的手伸得太长。”长孙皇后缓缓地说。
“你呀,总是这样,难怪无忌一直谨慎惶恐,诸多功劳不受。”李世民拍拍她的手,“我的贤妻贤后,你养好身子,这些我自有分寸。”
长孙皇后不能直说,毕竟那是兄长,而且一直没有证据。她只能抿抿唇,多谢李世民的关心。不过,到底是心里不舒坦,斟酌再三,还是说:“承乾是个好孩子,他严于律己,但毕竟是孩子,容易犯错。还望陛下宽容些许。至于国舅,大约对承乾也是严格了些。”
“他这个舅舅倒是合格。”李世民很是高兴。
长孙皇后垂眸,道:“是呀。但他一个国之重臣一直盯着太子,实在不好。”
李承乾一直在一旁听着,他十分讶异自己的母亲竟然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