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纵容你们太久了,这个烂摊子我得亲自收拾,断不能将来再把这烂摊子交到星月手上。”
推象听火麒麟所言,立刻说道:“请父王三思。少主天资聪慧,受父亲青睐并委以家国重任,众王子尽皆心悦臣服。但众王子与少主一样,都是父王的骨血,他们也渴望父王的疼爱。
今天父王为了帮少主清路,不惜彻查承恩道师,此举或将导致众王弟于万劫不复。眼下老三远流、老八古槐、老十一卜愿子这几个弟弟都亲自领兵为父王戍守边境,老四木景子长年为了筹措国家所需钱粮四处奔走,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却已经比罪臣更显苍老,更别说老十二沉舟当年为父王出使他国,意外摔断脊梁,终生下不了床,他们可都是父王的亲生骨肉啊。
罪臣身为兄长,他们的委曲罪臣无法替他们消受,但他们若有罪责,就请父王许我一力承担吧。”
火麒麟听得此言,心中已有计较,向来谨言慎行的推象,竟然在众臣面前把话说得这般赤裸,丝毫不给彼此留退路,看来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是时候该摊牌了。
火麒麟一眼先向牧欢望去,立刻以眼神给予警示,这一刻他与牧欢已经演练多次,火麒麟知道这个朝堂终将是避不掉的战场,他早已对此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牧欢将伺机将星月带离现场,只要星月是安全的,火麒麟并不在意自己那已年逾八十的老命。
接着他再望向禁军统领确认宫中守卫是否仍在掌握之中,尽管禁军统领是自己亲手提拔的心腹,毕竟在那个位置上已经不下十年,不论是被收买或是被策反都是理所当然,如果宫中守卫仍在掌握之中自然最好,即便失去控制也不影响自己的算计。
最后再望向众臣,火麒麟看着眼前的这班朝臣,他心里已然有底,即便他们还不致于蠢动,但是从眼神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立场。
“你今天这般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几个兄弟的意思?”火麒麟冷冷的问道。
“罪臣身为王子,为父王尽忠尽孝,身为兄长,为王弟们排忧解难,本就份所当为,这都是罪臣自己的意思,与众王弟无关。”推象仍是低着头说着。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火麒麟不置可否地说着。
推象见国主并未对自己的请求有所回应,只以一句“我知道了”敷衍带过,心中极是不忿,因而大声说道:“父王就这么不顾念父子之情?我们每个人跟随父王的时间可都比星月来得更久,父王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
火麒麟立刻怒斥道:“你们这几十年在鲲鹏国享尽荣华富贵,多少藏污纳垢我都睁只眼闭只眼,这还不够吗?难道只有把国主之位交到你们手上,才算尽了父子之情?
就算国主之位我不是交给星月,而是交给你们,那国主之位也只有一个,你们几个怎么分?到时是不是再来喋喋不休,说我这会儿又偏爱谁了?
老三与老八领军戍边,是为我去的吗?他们俩为了抢夺这个兵权,花了多少力气,费尽多少唇舌,图什么?不是为了拥兵自重吗?老十二沉周当年出使水崁头国,难道不是为了他私底下做的几笔生意?他摔下马,难道不是因为跟风沙帮的交易没谈拢,让人一把给拽了下来?你当我老眼昏花,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国主所谓的藏污纳垢,哪一件不是为了父王分忧?哪一件不是为了鲲鹏国的利益?姑且不说几个弟弟帮父王把所有脏活累活都扛了,就说这文武百官,又有谁能干干净净的站在朝堂之上?”推象越说越是气愤。
火麒麟见推象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早就不是给不给彼此留余地的问题,而是给不给彼此留活路的问题。没想到承恩道师一事,竟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到让一向沉着稳重的推象不惜逆反,这背后的惊天阴谋只怕远远超过自己想象。
火麒麟再次看向星月与牧欢,却见他们仍站在一旁,看来刚刚是没看懂自己的意思。火麒麟对站在门口的禁军统领马交远挥了挥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边,以防推象突然暴起。
“父王,别费心了。我今天敢对您说这话,难道我会没做好准备?马将军本来就是我的人,只是先借给父王用了十几年而已。
这王宫前前后后,我都已经打点好了,除了星月和牧欢,所有人都是我的人,包括星月的那些家臣。”
推象将目光望向站在星月身后的几个臣子身上,他们或者是火麒麟为星月物色培养的左膀右臂,或者是星月自己从小到大相互扶持的知己莫逆,此刻竟一致的从星月的身后默默走到推象的身后。
星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阵前倒戈,心想,难怪牧欢从来都不信任他们任何一人,就连安老侯爷都不免错看,今天果然给了自己一记沉痛的教训。
推象继续对火麒麟说道:“看看,就算您能顺利的将鲲鹏国交给星月这么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手上,就算他能顺利登上王位,他也坐不稳这王位。”
推象慢慢走到百官之中,一眼看去,就像已经受到百官簇拥,俨然已为人君。
火麒麟一面走向星月与牧欢身边,一面仰天大笑,说道:“这一天,你算计多久了?”
“父王,今年您也八十岁了,是时候歇息了。这鲲鹏国,以后就交给我们兄弟打理吧,只要您配合,我保证会善待您与星月,眼下满朝官员都可以做证,这不过就是您一纸诏书的事。”推象没理会火麒麟的提问,胸有成竹的自顾自说着,这宫里宫外,他已经打点多时,一切为的就是今天。
火麒麟突然伸手拉了一下王座旁的机关,王座后边露出一扇暗门,同时地上竖然立起一整排一人多高的石桩,火麒麟对牧欢大声喊道:“马上带星月走。我现在正式宣布退位,由星月接任鲲鹏国国主之位。”
这王座后的机关与地上的石桩原本就是用来预防朝堂上的突发事件,推象与禁军统领马交远对此知之甚详,他们冷眼看着火麒麟启动机关,一时并未加以制止,因为他们早已为此作了准备。
原来王座后的暗门不过是通往殿后的出口,那里早已派人重重把守,以星月和牧欢的身手,就算能逃离这座朝堂,也逃不出外头数百上千人的埋伏。
至于地上的石桩,不过比一般人的个子再高一点,当初设置的目的只是对暴徒稍作阻挡,因为禁军侍卫必然就在附近,还没等暴徒爬上石桩,禁军侍卫就足以赶来将暴徒制伏,只是万万没想到眼下连禁军都被收买了。
因此,即便推象早知火麒麟必会用上殿中这两个仅有的机关,仍毫不在意的任其启动,毕竟火麒麟已经八十岁了,就算一时能逃出这屋子,终究也走不出这座王宫。推象更想知道的是在这最紧急的时刻,火麒麟启动机关后,还有什么瞒着自己的招数能用。
推象隔着石桩静静的看着后头的火麒麟,无奈的问道:“您就这么偏爱星月?就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一定要将王位传给他?我们几个兄弟到底做错了什么?您看现在,星月难道还有命去当这个国主吗?
再看这满朝官员,谁又会把您刚刚将王位传给星月那句话当一回事?唯一会把您的话当话的符坚贞,已经让您亲自给撵了出去。只要出了宫门,大家众口一致的说法只会是国主驾崩前,传位给大王子推象。”
火麒麟此刻不发一语,只是对着推象冷笑。他静静地等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只要这安静的时刻过得愈久,就表示星月与牧欢离开的愈远,只要时间够久,就足够让他们俩安全逃离王宫。
一旦逃出王宫,牧欢会立刻带着星月前往京护大营,那里有三万驻军足以护卫星月周全,接下来,星月就能以国主身份率军将王宫团团围住,将这满朝官员与推象一网打尽。
至于自己这年迈之身,也该是去向母亲与兄长忏悔的时候了,这辈子他享尽荣华富贵,一辈子的心愿也已经托付,值了。接下来,推象会怎么对付自己,就随他去吧,也算是自己对几个儿子有所亏欠的一点救赎。
随着静谧的时刻不断过去,推象愈发觉得不对劲,赤手空拳的星月和牧欢两人,此刻早该被擒住送回殿中,怎么外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还在交手,也该听到几声吆喝,不该是如此安静。
推象一方面示意禁军统领马交远撤掉石桩,先将火麒麟拿住,并检查那道王座后的暗门是否有什么猫腻,另一方面则示意四王子木景子到殿外查看,确认外头埋伏的人到底拿住星月了没。
没过多久,木景子与马交远一起从殿外走了进来,对推象摇了摇头,示意没见着人影。
推象不可置信的对着火麒麟问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推象又立刻让人去宫里宫外四处搜索,说道:“他们此刻一定还在宫里,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火麒麟见状,闭上双眼,他知道星月此刻应该安全了。当初设置那道暗门时,只是为了一旦这议事殿中发生变故,他能在第一时间经由暗门离开,在暗门之外,则部属了自己最精锐的侍卫护送自己逃离王宫。
当然,过去的这一切设计规划,推象自然免不了亲身参与,他知道所有的机关与兵员布置,更知道所有撤离的路线关卡,因为当时这个设计并非是用来防范向来忠心耿耿的大王子推象。
随着星月王子的出现,火麒麟料到今天这一幕早晚会出现,于是瞒着所有人私下在暗门里又加了一层夹门,暗门一打开,夹门也会随之开启,一旦有人进了夹门,这道夹门就会立即封死,外头的人再也发现不了这道夹门。
走进夹门的人,能透过里面的甬道一路直通宫城底下的水道,经由水道直接离开王宫通往京护大营,途中不需经过任何关卡也不会遇见任何人。
推象没想到这万无一失的算计,最后居然让这最重要的人脱身?星月可是火麒麟正式册立的少主,举世皆知,一旦他逃了出去,只要在外振臂一呼,天下人都会认星月这个国主,自己就得背上弑君逆父的大罪。
他用力摇晃火麒麟的身子,继续问道:“父王,这事不可儿戏,他们到底上哪儿去了?”
火麒麟冷笑着说:“一切不是都已在你的算计之中?这会儿怎么算不出来了?别忘了我是你的父王,我还能算不过你吗?
来个痛快的吧,不用忌惮星月的报复。我早已经吩咐过星月,这一天肯定会到来,我已经让他念在兄弟一场,他不会加害你们及家人,不过就是将你们圈在火炎山,让你们在那颐养天年。”
那火炎山是个不毛之地,常年寸草不生,向来是鲲鹏国关押十恶不赦罪犯的禁忌重地,火麒麟让星月将他们一辈子关押在火炎山,那是比杀了他们还倍极残忍的处罚。
推象见无法从火麒麟这边问出所以然,便将所有官员撵出殿外加入搜索,威胁着要是让星月逃出宫去,所有人都只能一起陪葬,然后又交代将火麒麟严密看管,一旦无法拿住星月,至少手上还有筹码可以与之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