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敦品国主侍卫的开道,这一路更是顺畅,不一会儿功夫,玄路便又再次莅临了广佛寺。
只不过这次的身分与刚刚略有不同,眼下他可是代表国主来此问话,因此国主侍卫在广佛寺稍做交涉后,杜三星便立刻将他迎了进去。
一走进广佛寺,眼前竟跟不久前才来过的景象完全不一样。原本那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僧,居然一字排开在前庭迎接自己,更惊人的是从众武僧的人缝中看去,那失踪的释尊金佛居然安详地站在莲花宝盖上,这副景象让玄路当场呆立在那。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一切突然都变了样,这金佛、这广佛寺、这些武僧,玄路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见,他一边张大了口,一边比手画脚,对着杜三星问道:“怎么…,怎么都回来了?”
杜三星对玄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都回来了。”
此刻突然听见前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庄严肃穆的诵经声,只见一个个白须老僧鱼贯地从净土宝殿陆续走出,井然有序的围绕在释尊金佛周边,仔细一数,果然便是那三十六位护法僧人。
紧接着就听到武僧中传来一声宏亮的“金佛起驾”,就看见广佛寺大门缓缓打开,一时间释尊金佛就像是周身放出万丈光芒,普照着眼前上万名苦等多日,就盼着争睹金佛一眼的善男信女。
寺外众人突然见到释尊金佛现身,立刻一致跪下,虔诚恭敬的齐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这时寺外的护驾侍卫立刻上前拉着莲花宝盖的绳子,一齐大声吆喝着:“金佛起驾!”
玄路从广佛寺一眼看出去,就看见上万群众自动的往官道两旁退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让莲花宝盖得以畅行无阻,众人们一路夹道诵念佛号,恭送着释尊金佛前往王城大觉禅寺进行浴佛大典。
随着金佛的起身,广佛寺大门于是缓缓阖上,寺内立即恢复原来的平静,原来站在前庭的那一排武僧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剩下杜三星一人站在玄路身旁。
玄路一时情绪还未能平静,两眼呆滞的直直望着杜三星,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更不知该开口问些什么,尤其是敦品国主嘱咐自己问的那些问题,现在还有需要问吗?
“国主让你来找寅六和尚的?”杜三星彷佛早已看穿玄路心思,先一步开口问着。
“你…,你怎么知道?”玄路发现杜三星此刻的神情与稍早所见大不相同,不但两眼炯炯有神,就连说话语气也是判若两人,现在的杜三星就像是只老谋深算的千年狐狸,完全不似原来一问三不知的无能跟班。
“打你们前脚一离开广佛寺,他后脚就在大雄宝殿等着你们回来,虽然比预期的稍慢一点,至少还在他的耐性之中。
怎么那位霍大人没跟你一起回来?”杜三星口气平淡的说着。
“呃…,我家大人他身体突然不适,便留在大觉禅寺歇息。”玄路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怎么突然就身体不适?估计是借故托病吧!就你一个人单身前来,应该只是代国主来传话的,赶快进去,免得你把国主的话给忘了。”杜三星高深莫测的说着。
这番话何止是高深莫测,那一字一句完全把玄路唬得一愣一愣的,难道这个杜三星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他怎能将自己在大觉禅寺的一切拿捏得这般清楚?
就连身在当场的敦品国主,都不见得能分辨师兄是真病还是假病,这个远在广佛寺的杜三星,居然想都不想就直接揭穿了霍西亭的诡计?
尤其还能猜出自己是代表敦品国主前来问话,说不定他连国主要自己来问什么话都知道了。
“杜统领,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不过是士别三刻而已,你就已经令我完全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玄路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这时已经知道广佛寺里每一个人都深不见底,既然如此,自己也该拿出点看家本领了。
尤其此刻师兄不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得靠自己扛过去,千万不能让大家把自己给看扁了。
“真人不敢当,就是个当差的,努力把差当好便是。”杜三星不显山不露水的说着。
“那就麻烦杜统领带路,让我把话带给寅六和尚,不,应该是把话带给寿德少主。”
早在敦品国主交代自己去问寅六和尚那几句话时,玄路便已怀疑这寅六和尚应该就是寿德少主。
光是敦品国主那三个怪里怪气的提问,就能肯定这寅六和尚不可能是一般的王室侍卫或武僧,反而更像是一个无能为力的老父亲,开口质问一个忤逆叛逆的孩子。
原本这句话他是想等着见到寅六和尚再突然提起,只是玄路不认输的个性,刚刚让杜三星扮猪吃老虎的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后,他也想势均力敌的还以颜色,要让杜三星知道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杜三星果然让玄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愣住,他不知道眼前这孩子怎么会天马行空地把寅六和尚想成是寿德王子,只好莫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道:“快过去吧,再耽搁下去,你该把国主交代的话给忘了。”
玄路跟着杜三星走到后头的大雄宝殿,只见寅六和尚正在殿中扫地,神情专注而认真,全然没注意到有人正走到他的身后。
“寅六师父,这位小朋友又来找你了。”此时杜三星对寅六和尚讲话的态度,也比上一次碰面时恭敬许多,俨然就是面对着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讲话。
寅六和尚转过身来,笑脸盈盈地对着玄路说道:“你来了,先等我一会,我把这里扫完再陪你聊天。”
玄路看到寅六和尚居然对自己这般无理,自己可是代表敦品国主前来问话,这寅六和尚却让自己站一旁看他扫地,于是大声说道:“我是奉敦品国主之命,前来…”
寅六和尚没等玄路把话说完,一手指着旁边的畚箕,对玄路说道:“小施主,帮我递一下畚箕。”
玄路虽是诧异,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帮寅六和尚把畚箕递了过去,一边递着,一边纳闷着自己怎么就这么乖乖地听话照做。
没等玄路回过神来,寅六和尚又接着说道:“桌上有块抹布,你帮忙把桌子抹干净,其他地方我都抹好了。”
寅六和尚这话说的稀松平常,既没有威严,又不见诱惑,玄路却仍是不知不觉的照着寅六和尚的意思去做。
没过多久,寅六和尚就将地板给扫了干净,接着转身对玄路说道:“要是桌子抹好了,就取个蒲团过来坐下,我陪你聊天。”
玄路彻头彻尾地把桌子抹得一尘不染,抹完后还毕恭毕敬的对着佛像行了一礼,这才从一旁取过蒲团,轻手轻脚的走到寅六和尚面前坐下。
寅六和尚对一屁股坐下的玄路说道:“怎么样?侍奉佛祖是不是能让你觉得非常喜悦宁静?”
玄路点了点头,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像是着了魔般的对寅六和尚言听计从,但此刻的心情就是充满喜悦宁静。
“我…,我是代表敦品国主来…”玄路还没说完,又被寅六和尚给插断。
“知道了,让你来问话。我的第一个答案是没错,我一直是本着初心,当初的我跟现在的我是一模一样。
我的第二个答案是国主是一国之主,一定知道该怎么看待我,才算得上是一国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第三个答案跟第二个答案是一样的。”话一说完,寅六和尚便天真无邪的看着眼前傻眼的玄路。
事实上,光从外表来说,玄路与寅六和尚怎么看都是同龄人,尤其这两人的笑容更是一样纯朴无邪,只不过从双方的言谈交谈中,明显听得出的两者之间的高下。
“就这样?你这说了不等于白说吗?这些答案我要怎么回去跟敦品国主交代呢?”玄路着急地说着。
“这就是我的答案啊,我也无法给你其他的答案。”寅六和尚无奈的说着。
“你…,你怎么就能预知敦品国主想问你的是什么问题?”玄路好奇的问着。
寅六和尚以一个完全无法想象的表情看着玄路,反过来问道:“难道我还得再变一个把戏给你看,你才愿意相信我能知道国主让你来问我什么问题吗?”
玄路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寅六和尚有此神通,只是眼下他就像枚棋子,在敦品国主与寅六和尚之间任人摆布,这感觉…,窝囊透了,于是玄路继续说道:“你跟我说句实在话,你是不是寿德王子?”
寅六和尚对玄路突然有此一问,颇觉有趣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寿德王子呢?”
玄路立即说道:“敦品国主原本不知道寅六和尚是什么人,听了我对你这个人的描述后,立刻就猜出来你是谁来,这才让我代替他来问话,你一定是不顾国主的反对执意出家当了和尚,不是吗?
尤其是你们彼此间那些奇奇怪怪的问话,再加上王储就失踪在这座广佛寺里,自从你一出现后,接下来金佛也出现了,三十六个护法僧也出现了,现在就差一个寿德少主还没出现,你当然就是寿德少主!”
寅六和尚摇摇头,笑着说道:“你搞错了,我不是寿德。眼下如果是那位霍大人来问话,他或许能从我这边问出点端倪。
国主当然也能猜到这位霍大人借病装傻,不过迫于无奈,只能请你这位小师弟代他前来,你年纪还小,自然还参不透此中玄机。”
玄路不服气地问道:“师兄的能耐我当然是佩服的紧,这点不用你说,但是你凭什么说我问不出什么端倪?”
寅六和尚仍是笑着说:“难道你现在问出什么端倪了吗?你连我究竟是谁,居然都能猜的那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