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萧珪家里早早的就忙碌了起来。大家都在忙着清点物品,打包装车。
这个院子以前是小赫连租下来的,年底到期之后房东将要收回房子,不再续租。所以现在,大家的私人物品通通都要带走。明年再来洛阳,萧珪就得住进他的新家了。
好在萧珪等人只需带走一些金银细软与换洗衣物,大多数的物件都可以交给郑老实与聂食娘保管。他们夫妻俩在洛阳另有一个租房,那里住着他们的家人老小。
收拾过半的时候,范子和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了萧珪的家里。二人早就约好,汇合之后一同乘船去往轩辕里。
范子和见了萧珪,仍如往常一样的谦逊又亲热。他还给萧珪家里的下人们,全都派发了红包利是,显得非常的大方又随和。
萧珪也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松自如的与他闲聊攀谈。
看到他身后马车上装载的大包小包,萧珪问道:“范兄,你都带了一些什么好东西?”
范子和笑道:“多是一些肉干、酒水这类年货,还有捎给王公和平安等人的新年礼物。”
“我也备了不少。”萧珪指了指不远处堆积如小的箱笼,说道:“光是各种薰肉和鱼干,就有一千多斤。估计王公那边,也没少准备。这可怎么吃得完哪?”
范子和哈哈的笑,说道:“吃不完才好,这叫年年有余!”
“也对,也对!”萧珪呵呵直笑。
严文胜远远看着萧珪与范子和,对影姝小声的说道:“丫头,先生又开始唱大戏了。这回的对手,变成了范子和。”
影姝瞪了严文胜一眼,“姓严的,你大胆!”
“我怎么了?”严文胜诧异的皱了皱眉。
影姝说道:“你敢说先生是戏子优伶?”
严文胜嘿嘿的笑,“我当着先生的面也这么说的,他都没有斥责于我。”
“当面是说笑,背底里就是讲坏话!”影姝一板一眼的教训道,“你敢再说一次,我就扣光你的月钱!”
严文胜撇了撇嘴,“你能不能换个别的招术?“
“能呀!”影姝说道,“我哭,大声的哭,说你欺负我!”
“行行,算我怕了你。”严文胜连忙认输。他扬了扬手里新得来的那个红包,说道:“丫头你猜,这里面有多少钱?”
“堂堂的洛阳分号大掌柜,出手肯定不会寒酸了,尤其是面对大东家的人。”影姝说道,“凭感觉,这里面装的可不是铜钱,而是银饼子!”
“不会吧?”严文胜喜出望外,连忙拆开红包一看,当即两眼放光,“嘿,好漂亮的波斯银币,六个!”
“我说吧?”影姝笑吟吟的说道,“随便发出的一个小小红包,就价值数百近千钱。严文胜,不如你去投靠范子和吧?”
“呸!臭丫头,你少瞧不起人!”严文胜不屑的怒斥,“严某人向以侠义为先,视金钱为粪土。岂能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就变节投敌?”
一边说着,严文胜一边将银币,妥妥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影姝啧啧直叹,“好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的侠义之士!”
“丫头,商量一下?”严文胜嬉皮笑脸的说道,“把你红包里面的波斯银币,折价卖给我吧?”
影姝问道:“你要这么多波斯银币做甚?”
严文胜笑嘻嘻的说道:“红绸喜欢银币。把你的给我,就能凑齐十二个,吉利数,多好!”
“拿去吧!”影姝随手就将自己的红包扔给了他,轻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本姑娘,才是真正的视金钱为粪土!”
“丫头仗义,谢啦!”严文胜大喜。
“记住,你欠我两贯钱。”影姝说罢,扭身就走。
严文胜瞪大了眼睛,“丫头,你怎不去剪径打劫?”
“打劫多累,风险又大。”影姝笑嘻嘻的说道,“我明明有更轻松的法子,可以赚到钱嘛!”
“呸,奸商!”严文胜忿忿的骂咧。
站在远处的萧珪突然扭过了头来,喝斥道:“严文胜,你骂谁?”
“不,不,没有……”严文胜直咧牙,苦笑不已。
稍后大家全都收拾完毕,房东也来了。萧珪交了钥匙,拿回了小赫连签下的租房契约书,和大家一起离开了这一座熟悉的庄院,趋车赶往码头。
彩蝶与团儿的义父,早就备好船只在码头上等着了。他还提前雇了几名身强力壮的脚夫,帮忙搬运行礼。
萧珪与范子和所携的物件,确实是多。大家一同帮手搬运,也足足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算结束。船头的甲板上,堆成了一座小山,用油布遮盖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大画舫扬航起航,顺流东去。
船家说,按照现在的风速与水流,大约明天傍晚就可以抵达伊阳县。算起来,这不比骑马慢多少,人还要轻松一些。但也只有在秋冬季节水流缓慢之时,才适合这样乘船出行。倘若是春夏涨水的时节,没有哪支船哪敢在湍急惊险的洛伊河滩随意行驶,那随时都有船倾人覆的巨大风险。
船走得很稳,大家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候,目的地的到达。
萧珪与范子和同住一间船舱,为了打发大把的闲暇时光,两人泡了一壶萧珪从重阳阁带来的好茶,弄来两碟果子点心,一边品茗一边对弈。
尽管萧珪屡屡相让,范子和仍是连战连败。没办法,这个人真就是一个臭棋篓子。
萧珪顿觉索然无味,于是建议喝酒,喝晕了好睡觉,这样时间才过得快。
范子和也是一个好酒之人,一听就来了劲。他亲自跑到甲板上,从年货堆里翻出一瓮京师名酒杏花村,就与萧珪举杯对饮起来。
从今天早上刚刚露面开始,萧珪就感觉,范子和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谨言慎行,像是害怕露出什么马脚。
但是酒过三巡之后,范子和的脸开始变红,话也就渐渐的多了起来。他甚至不小心说到,长安的杏花村还是不如伊阳的杜康陈酿。但他马上又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借着敬酒来岔开话题。
萧珪暗自好笑。
一瓮酒饮完,范子和满面通红、眼睛里都有了血丝。萧珪说再来一瓮,他摇摇晃晃的直摆手,说大东家海量,在下实在不能继续相陪了。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范兄,我有一个好东西,可以解酒。”
“什、什么好东西?”范子和大着舌头问道。
萧珪拿出了,那天严文胜从码头上买来的几颗槟榔,说道:“范兄,这东西,吃过吗?”
“槟、槟榔?吃,吃过。”范子和呵呵的傻笑,“但我不能吃!”
“为什么?”萧珪问道。
范子和说道:“我吃过以后,胸口闷,喉头紧,脸红心跳,特、特别难受。”
萧珪拿了一颗槟榔扔进了自己的酒盏里,说道:“酒泡槟榔,风味独特。范兄要不要试一下?”
“真、真的吗?”范子和煞感兴趣的点头,“多谢大东家,给我也来……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