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队人马从一间旅店里走了出来。店家夫妇热情相送,直到他们走上官道。
此时,有三辆马车转头向东而行。另有几名孔武有力的骑士停下脚步,立于道旁叉手相拜。
王忠嗣从其中一辆马车的厢门里探出头来,说道:“王校尉,你们回吧!”
王难得说道:“将军,还是带上我们一起去吧?我担心将军身边,无人照应。”
“不用!”王忠嗣说道,“我与萧驸马除了饮酒谈天再无他事,无需你们照应。再者,张仙翁世外高人,素来喜好清净。我们这么多人跟着,他恐怕不会现身。所以,你们还是回往洛阳,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
王难得只好应允,又道:“将军,圣人若是差人来问,属下该要如何答话?”
王忠嗣扯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实情上禀即可。”
王难得叉手应喏,翻身上马,带着那些骑士们一同奔腾而去。
王忠嗣关上车厢,倒头便睡。另一辆萧珪乘坐马车里面,早已传出一阵带着浓浓酒气的呼噜声。
虎牙骑着马儿走在这两辆马车之间,突然脑瓜子一亮,“咦,这么好的赶路方式,我怎么没有想到?——影殊、影殊!今晚我们也来痛饮一番,如何?”
与此同时,密县偏远乡野的一处山林之中,一名上身缠满了带血纱布的壮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朦胧,似有人影晃动,仿佛还有人在说话。
壮汉下意识的伸手朝旁一抓,空的!
他急欲翻身而起,不料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低吼一声,无力的瘫倒了下来。
“你总算醒了。”
“你是何人?!”
一对一答之后,壮汉看清了眼前之人。他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五官还算俊朗,但气色有些阴郁。看他上下穿戴,家境应是不差。只不过他这一身价格不菲的行头已是有些残破,好些地方也透出一些血迹来。这让他看起来,很像一位落难之人。
青年蹲在了壮汉身前,说道:“我们应该算是老熟人了,徐同寿。”
徐同寿双眼微眯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你究竟是谁?”
青年面露笑容,“真是贵人多健忘。前天,是我们救你了。记得么?”
徐同寿愕然一怔,双眼之中杀气暴起,又要挣扎着坐起身来。
“别动!”青年连忙将他按住,“如果你想报仇血恨,就老老实实躺着养伤,不要乱动!”
徐同寿狂喘了一阵粗气,满脸不甘的仰面躺着,沉声喝问:“他们是谁?为何要杀我全家!你又是谁?为何要救我性命!”
青年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早该想到的。他们哪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徐同寿咬牙切齿,“我听不懂!——你说的他们,究竟是谁?!”
青年轻笑了两声,说道:“事情都已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装疯卖傻,打算骗谁呢?”
徐同寿停顿了一下,沉声道:“你有话便讲,休要阴阳怪气!”
青年慢慢的站起身来,一边在他身边来回的走动,一边说道:“徐同寿,你从军河西十年有余,立下大小战功,官至五品都尉。按理说,你这样的英雄人物退役之后,地方官府怎么也得给你一些优待。就算没有官职美差供你挑选,好歹也要给你瓦房十间、良田百顷。但你为何一样好东西都没落着,只是勉强混了一个,无品无衔的乡间里正呢?——更奇怪的是,你为何从无一句报怨之言?还逢人便夸军队上峰都是好人,一向待你不薄?”
徐同寿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青年看了他一眼,自问自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在军中犯了大错?若非他人怜悯,你早该人头落地!”
徐同寿以双手撑地,十分吃力的慢慢坐了起来,说道:“不用讲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
青年退后两步,十分恭敬的双手一叉,施礼下拜,“孟津漕帮邢人凤,参见徐都尉!”
徐同寿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为何要救我?”
邢人凤说道:“徐都尉何不先问,是谁要杀你?”
徐同寿道:“我已经问过了。”
邢人凤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摊开双臂向人展示他身上的破洞与血迹,说道:“如今我也和你一样,浑身带伤,无家可归。在河南府,能把孟津漕帮的少帮主逼到如此境地的人,可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