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面无表情说道,“媚娘孤家寡人,了无牵挂,你要杀便杀,媚娘也不是被吓大的……另外再提一句,秦淮河的规矩,可不是平秋候这三个字就可以轻易抹去的。”
言及至此,再不需多言。
宋缺呆愣一瞬,没想到秦淮河的态度竟这般强硬,连自家侯爷都不放在眼里!
他终于慌了!
却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高傲姿态,冷声说道,“好你个臭婊子!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有你后悔的时候!今夜老夫不伺候了!”
话音一落,他竟不再去管身前对战四人,凭借着自身七楼武道体魄硬抗了他们四拳。
毫无意外的当场狂喷出两碗鲜血后,他来不及说再见,直接鼓起体内近乎衰竭的微末拳意,将守在二楼某处出口的几名护卫全部轰开。
随后发了疯似的往前跑去。
毕竟七楼武夫,哪怕受了重伤,速度依然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便要奔袭而出。
花船外的黑暗要更加纯粹,几乎不可视物。
尤其秦淮河两岸间混杂着无数仍在等待进场的嫖客,一旦宋缺隐入人潮,一心躲避,想要找到他可就难了!
老鸨冷眉微蹙,迅速开口,语气相当急迫,“别让他跑了!”
不用她吩咐,以中年男人为首的秦淮河四位七楼高手已经再次拎拳而上。
而这一次,他们拳下的杀意要分外鲜明。
摆明了是要当场弄死不听话的宋缺了。
但这一次,有人比他们更快。
此时宋缺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出口,下一秒半边身子便又融入花船外的黑暗,正当他狞笑转身,准备给身后追随的四大高手以及老鸨再丢下几句狠话,便潇洒离去时,一束突如其来的雪白剑光刹那间惊亮了整片黑夜。
同时剑意瞬起,铺天盖地般涌向出口,将宋缺的身形牢牢禁锢在原地。
若是在昔日全盛状态,宋缺自然不惧,可此时连逃跑都已如此艰难,哪里还有余力反击?
只能任凭剑意袭身,将自己体内残留的真力完全割裂。
那一瞬,宋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几乎快要晕厥。
他勉强抬头,望向了剑光兴起处。
那里,秦淮河四位武夫并肩而立,已然收拳退到一边。
只有逼王冷长空单手提重剑,似天神一般沐浴满身剑光,在无数双崇拜的眼神注视下,大步来到身前。
宋缺在剑压之下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尽量不让自己趴下,以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他昂着头,冷着脸,望着冷长空想要说些什么,可嘴角刚动,逼王一只脚已经踏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曾刻意的加重力道,自然也就无法给他的七楼体魄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其间的侮辱意味却极浓。
“本来冷某不打算再插手此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众侮辱媚娘。”
冷长空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眼神无比清寒,随后用一种冷到骨子里的调调继续说道,“现在,跪下,道歉,再自废修为以示诚意,冷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要不然,冷某发誓,手中这把重剑,一定会落在你的身上。”
声音不大,语气亦不重,但言辞间的威胁意味却极浓。
原本冷脸寒眸的媚娘见自己的爱郎长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自己出头,不由又羞又感动。
本已看空一切的她下意识低下了头,徐娘半老的姿态下顿时又多了几分含羞的风情。
众嫖客则惊诧不已……早前便看到这姓冷的银牌与老鸨眉来眼去,以为是为了能搞到南晋国的姑娘,或是妖族尤物而与之套近乎,却不想竟真的对老鸨下手了!
是个狠人啊,不搞姑娘搞老鸨!…众嫖客再望向逼王时,眼中的崇拜之意愈浓。
宋缺则气得脸色铁青,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声喝道,“放肆!士可杀不可辱!想让老夫向一个臭婊子跪下道歉?冷长空你他吗是不是臭傻逼?”
语气狂怒而暴躁,看得出来逼王的话属实戳到他的痛处了。
此刻虽已被擒,但武夫的骄傲还是让他无法轻易低下头,望向冷长空的眼神无比凶狠,恨不得当众吃了他。
逼王也不是吃素的,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重剑随之上抬,便准备先卸对方一条胳膊泄愤。
李三思却忽然上前一步,强行阻止了逼王装逼。
他冷冷望着宋缺,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凭你自己是根本无法逃出这座花船的,所以今夜你若是不把平秋候供出来,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放你娘的狗屁!”
宋缺怒道,“绿娥那臭婊子是老夫杀的,关侯爷什么事?”
“若是没有平秋候的命令,你敢动手?”
李三思冷笑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我懒得与你争辩……今夜我让你招供的,实则另有其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伸手猛指宋缺,同时大声斥道,“宋缺!平秋候早在多日前便已联合南晋国的术士,造势谋反,意图倾覆大魏国运,有没有这件事!说!”
声音极大,犹如雷霆。
不仅宋缺吓到了,便是场间其他人亦陷入无与伦比的震惊当中。
平秋候意图谋反?这怎么可能?
他乃大魏亲王,位高权重,荣华富贵享受之不尽,怎么会谋反?
此事无人相信。
但也没人站出来反驳。
毕竟宋缺杀死花魁一事就是他提出来的,最初也没人相信,但最终还是被证实。
天知道这枚小铜牌是不是又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和线索,准备搞死那个强大的平秋候。
甭管是事实还是胡说八道,他能有勇气站出来与平秋候叫板,那就是他牛逼。
老鸨感觉场间局势已渐渐失去控制,赶忙下令先让平阁间正在看戏的妖族白狐,雪鹿退下,然后也不跟众嫖客客气了,直接动用武力,安排所有护卫将众嫖客驱逐至一楼大厅。
混乱之势持续了大概半柱香时间,等到人声静默时,老鸨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李大人,此处不是论事的地方,不妨先把人带走,咱们慢慢审问?”
李三思没回头,只有愈发清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我可以等,大魏朝的国运可等不了,南晋国的术士已经渗透入皇城之中,此事要是不弄清楚,后果有多严重,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
说完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宋缺那饱含怒气的僵硬黑脸,“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只能去三尺阁找星魂大哥动用望气术了。”
原以为能唬到宋缺,却不想对方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没多久,竟然冷笑了起来。
同时望向了自己身后,眼神中再现张狂。
李三思皱起眉,他缓缓转身,望向顶阁长廊间。
那里,平秋候双手覆后,正自黑暗中缓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