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很快。
少林寺的大殿前,尸体又变多了。
程务忠一刀斩下最后贼人的首级,眼珠转了转,对着许三郎和袁大郎道:“将尸体聚集,验明身份,一起收敛。”
于是乎,地上留下了十七八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然后一起汇聚到广场中央,与少林三纲的尸体摆放到一起。
眼见这一幕,众僧值再度变色,嘴唇颤抖:“人死为大……人死为大……岂可如此坏他们身后之名?”
惠义惠藏和振法,本来是受害者,现在尸体却跟这些贼人放在一起, 那成什么了?
安神感眉头一挑:“你们都是少林寺中人,刚刚还是同门师兄弟, 现在眨眼间就不认人了?”
众僧欲哭无泪。
唯独一人走了出来,智坚来到一直不做声的李彦面前,大礼拜下:“还望李机宜能高抬贵手,我少林定铭感大恩!”
李彦抬了抬手:“起来,我不喜跪拜。”
智坚叩首在地上,并不起身。
李彦看着他,问道:“你可知道,这些贼人的身份一旦确定,少林寺窝藏贼匪,就已证据确凿?”
智坚咬牙道:“小僧知道。”
李彦接着道:“那你也该知道,有度牒在手,现在转寺,倒还来得及……”
这句话一出,不少僧值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三纲一死, 再查出窝藏贼匪的丑事, 这么多尸体堆在殿前,少林寺这块招牌就已毁了大半,心思灵活之辈自然想另谋出路。
智坚却流露出抗拒之色,摇头道:“小僧自明事理以来,就在寺内,小僧哪里也不去!”
李彦颔首:“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少林寺今日的过错,也可以看成修行路上的灾劫,你若能坚定不移,也是一场磨砺。”
智坚心头也极为彷徨,闻言精神一振,涌出感激之色:“多谢李机宜指点!”
李彦眼观八方,又从刚刚那些意动的僧值里面,选了个眼神最灵活的和尚:“你过来!”
一个面相富态的和尚出列,同样颇为欣喜:“贫僧智行,愿为李机宜效命!”
李彦道:“你们带我去三纲的屋内,找出留下的任何信件与日录……”
说罢,他又对着安神感与程务忠道:“严查剩下的僧人,无论是否有度牒,都不要排除作奸犯科的可能,但也不要肆意牵连。”
两人领命:“是!”
李彦带着智坚和智行,往后院而去,第一站就是振法的院子。。
主持惠义所住的屋子,在寺中是一等一的气派,老僧振法的院子倒是十分清贫,很有佛门苦修的感觉。
地上一滩鲜血,正是发现尸体的地方,李彦问道:“昨夜你们发现尸体时,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智坚露出悲伤之色:“小僧见到师叔祖惨遭杀害,心乱如麻,没有注意……”
智行则道:“禀李机宜,师叔祖丧命的姿态,和住持师叔、惠藏师叔并不相同,他是倒在地上的,双目还瞪着,那神情十分狰狞,透出不敢置信之色。”
李彦道:“你能确定?这可不能乱说!”
智行赶忙道:“小僧所见就是那般,只是后来智坚师弟将师叔祖的尸身包到前院后,将其眼睛阖上了,他那狰狞的表情才消失了。”
智坚却持反对意见:“依小僧所见,师叔祖表情并惊异错愕,只是正常的痛苦,但他的眼睛确实睁开的,是小僧助其瞑目……”
李彦微微点头:“除了倒在地上,死前的表情疑似震惊外,还有吗?”
两僧努力回忆后,摇头道:“没有了。”
李彦开始走动,发现屋内经书很多,整齐的放在架子内。
他上前摸了摸,再取出几卷查看,发现灰尘不多,有经常翻阅的痕迹,微微点头:“看来振法大师时常翻阅经书啊。”
智坚赶紧道:“师叔祖参禅苦修,所藏佛经更是汗牛充栋,向来为寺中上下所敬仰。”
话音刚落,智行就打脸:“好叫李机宜知道,这些佛经不见得是师叔祖翻阅的,听闻师叔祖早年收了一位见不得光的弟子,时常来院内翻阅佛学经典,很可能是那位弟子翻阅。”
智坚不悦地道:“师兄,那是寺中传言,子虚乌有的事情,岂能如此言辞凿凿?”
智行反正不想待下去了,自然不再客气,冷笑道:“子虚乌有不见得吧,前几月还有人听到师叔祖院内有另一人说话的动静,惠藏师叔去询问,被师叔祖训斥,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后来就再也不敢接近了,这难道是子虚乌有吗?”
智坚摇头:“确有此事,但师叔祖一向清修,惠藏师叔为人你也清楚,他只是想要寺内上下都在其掌握之中罢了,师叔祖训斥完全在理,到你嘴里却成了心虚!”
智行冷笑:“你从小就得师叔祖看重,自然偏帮他说话,反正在我等看来,就是心虚,后来院中也听不见有旁人说话了,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李彦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直到两人要吵起来了,才制止道:“行了,你们两人所言,除了道听途说外,可有各自的实证?”
智坚和智行怒视对方后,不得不承认:“并无实证。”“没有。”
“那就当不得准,只能当做线索提示……”
李彦道:“智坚,你得振法大师看重,这点是没错的,据你了解,他的武功丢下了吗?”
智坚想了想道:“没有丢下,师叔祖虽然年迈,但精神矍铄,还时常提水练功。”
智行道:“这话没错,师叔祖的精神是相当矍铄,提水练功,上下来去,如履平地……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现在他上山下山一回,寺中上下都提心吊胆得很,偏偏又劝不动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