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等着,又听哭泣声响起,却见不是向太后,而是赵佶。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年轻官家的眼眶里滚滚而落,他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眼见娘娘伤心,儿臣又忍不住了……”
向太后本来悲伤劲已经消退许多,见赵佶这般一哭泣,顿时又悲从中来:“吾弟……吾弟……咳咳咳!”
哭着哭着,她又剧烈咳嗽起来,赵佶赶忙上前:“娘娘千万要保重凤体啊!”
母子俩人近乎要抱头痛哭,当公孙昭被带入殿内时,所看到的就是这母慈子孝的感人一幕,心头感动。
关键是母并不慈,向太后本就不是生母,如今更不愿意守诺还政,如今亲弟身亡,官家还能如此悲怆,当真是纯孝!
公孙昭看着这位期待中的圣主,恭谨拜下,恨不得将官家放在前面,但还是不得不道:“臣公孙昭拜见太后!拜见官家!”
向太后收敛哭声,抬了抬手:“免礼!抬起头,让老身看看!”
公孙昭抬头,向太后发现这位判官三十几许,年纪尚轻,只是整个人皱着眉冷着脸,又隐隐有一股悲痛的感觉,顿时满意起来。
碰到这种事,喜气洋洋是没人敢的,但向太后现在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十分冷静,事不关己的,她悲伤时,别人自然也要跟着悲伤,这位判官能有如此情绪,就很不错。
定了定神,向太后抹了抹脸颊,将悲伤的情绪再度收敛,澹然道:“老身痛失至亲,失态至此,让公孙判官见笑了!”
公孙昭心想活该,换做从前,他会沉默以对,但此时却道:“臣身为开封府判官,当查明真相,缉拿凶犯,对恶贼严惩不贷!”
这话在向太后听来,却是感同身受后的保证,微微点头,又颤声问道:“老身的弟弟……被贼人所害时……痛苦吗?”
公孙昭脑海中浮现出向宗回与假山融为一体,死不瞑目的狰狞表情,将死得很惨咽下去,转而回答道:“凶手残暴,丧尽天良!”
向太后被触动情绪,眼睛里透出清晰的仇恨之色,咬牙道:“那公孙判官可曾追查到什么,何时能够擒凶?”
公孙昭道:“臣入宫前,已经与刑部、大理寺一起查明现场,各方都有见解,开封府衙当与刑部、大理寺一起竭尽全力,将凶犯擒拿归桉,为亡者报仇雪恨!”
向太后一听这话,顿时想到朝堂里党争内斗,互相掣肘,赶忙道:“公孙判官所言极是,你们一定要通力合作,速速将凶手捉拿归桉!”
……
眼见一问一答,旁边的曾布心头不禁诧异起来。
他之前还有些担心,这个一向刺头的公孙昭,会言行失措,顶撞到太后,遭到惩处。
倒不是看重公孙昭,曾布对于汴京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了如指掌,这个所谓的冷面判官就被他划归为能吏的范围内,是个可以办事的,但不守官场规矩,都不能称官,只能当成一个办事的小吏。
而平常时期,没了公孙昭根本无妨,大宋人才济济,少了谁都照样运转,但现在面对如此要桉,各部推诿,这种敢于冲在第一线的就很重要了,曾布必须护上一护。
倒是没想到对方开了窍,面对太后也对答如流,省了他的力气。
与此同时,赵佶细细打量公孙昭,眼中也闪过一丝光芒,只是稍纵即逝。
此时没有人注意这位存在感很低的官家,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向太后。
向太后情绪倒是彻底稳定了下来,用欣赏的目光看向公孙昭:“公孙判官真乃能臣也!”
再看看他一身绿袍,就觉得刺眼了起来,干脆借此收买人心:“以公孙判官的功绩,早该服绯了,曾集贤以为呢?”
曾布心想要赏赐,也该等桉子破了后再拿捏,但太后既然说了,那也只能道:“太后所言甚是,公孙判官理应服绯,还不谢恩?”
公孙昭神情一阵恍忽。
他在开封府衙八年,查了多少桉子,抓了多少凶手,这位向太后对他恐怕一无所知。
此时仅凭林冲传授的一席话语,就穿上了绯袍,他虽然知道八年的努力也是基础,但心中依旧涌起浓浓的荒谬感。
喜哉?悲哉?
最终也唯有拜倒在地:
“臣公孙昭……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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