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安阳。
韩家万籍堂内。
韩嘉彦漫步其中,儿子韩锦孙陪在身边。
这位驸马爷走着走着,突然道:“林家还没有让媒人上门提亲?”
韩锦孙摇头:“没有。”
韩嘉彦澹然道:“年轻人心高气傲,吃了亏还不肯屈服啊!”
韩锦孙冷笑道:“依我看来,这对父子都是不知所谓之辈,林元景区区一个班直指挥使,能和我韩氏联姻,简直是几辈子积来的福分,居然给了机会还不中用,那就休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韩嘉彦道:“倒也不必结下死仇,让林冲的书院开不下去便是,河北之地的进士生源,万万不能让外人染指!”
宋朝的科举已经做到了相对的公平,但绝对的公平是不可能的,比如地域的偏向也有之,往往北方的教育资源少,但比起南人更容易受照顾。
比如真宗朝时,有一个山东人和一个江西人一起角逐状元,寇准就直言“南方下国之人,不宜魁多士”,还有一位河北人张存,也是后来司马光的岳父,曾经参加过守城战,立下功勋,第二年就被录取为进士,就有人嫉妒“张存解放旋风炮,任弁能烧勐火油”,讽刺张存靠打仗成进士,没有真才实学。
且不说这种讽刺是不是挺讽刺,在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南北士子都差不多,就偏向于北方人录取,现在虽然没了那么大的倾向,但相州韩氏还是敏锐地把握住风向,知道怎么尽可能地让河北考生获利。
讲白了还是科学,科举考试的技巧,囊括方方面面,自然也包括施政方针。
“北方久不经战事,政治地位必然逐渐下降,我们韩氏想要维持家势不坠,对内必须要抓紧教育,进士辈出,对外则要扩大影响,建立商会!”
韩嘉彦的思路清晰,琢磨着道:“岁安书院的考试,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你怎么看?”
韩锦孙脸色变了变:“父亲,我觉得不行,天下各大书院内也有考核,但是需要拜入某位大儒门下,才会进行考核,入院时就要考试,岂不是将生源往外推么?”
韩嘉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神色:“普通书院确实如此,可我们韩氏在相州的书院,并不缺生源,反倒是要督促学子,淘汰掉一些滥竽充数之辈,毕竟我韩氏的家规,文教必须公平公正,能者上庸者下!”
韩锦孙不吭声了。
韩嘉彦已经决定,吸纳岁安书院好的地方,将《三字经》偷偷地给稚子学,然后借鉴《三年五年》的模式增加考试,提升优胜劣汰的竞争力。
文教这方面有了想法后,他又关心起商会来:“安阳行会那边如何了?”
韩锦孙道:“自从王继英刺配流放,二兄就高歌勐进,王家节节败退,已经招架不住了!”
韩密孙是韩琦另一个儿子韩端彦所生,向来有经商头脑,早早成立了安阳行会,垄断了相州的生意,也正是韩密孙提出,要趁着厚将行会除名的士气,让安阳行会填补空缺,成为六大商会之一。
韩嘉彦却不放心,凝声告戒道:“王继忠这个人比起王继英要难对付许多,王继英被匪贼所害,李公的身体也彻底不成了,风向恐怕会有所转变,你一定要谨慎些,这段时间千万不能被王氏抓到把柄!”
韩锦孙记下:“父亲,我明白的!”
韩嘉彦声音下意识压低:“私市那边收敛些,万一王家鱼死网破,我们也好及时抽身!”
韩锦孙面色微变:“这至于么……我们也没有要逼死他们的地步啊?”
韩嘉彦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都是这个道理,如今局势变幻莫测,凡事都要以防万一,不可大意!”
宋辽互市,最初从太平兴国二年就开始了,那个时候赵光义还是赵光义,大宋始置榷务,将辇香药、犀象及茶,与辽国交易,后来两国开战,互市罢不与通,赵光义也成了高梁河车神。
直到三十多年后的景德二年,公元1005年,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后,才开始在河北雄州、霸州、安肃军、广信军所驻扎之地置榷场,不仅卖上面那些,还开始卖布帛、漆器、粳糯等货。
辽国那边则卖来银钱、布、羊、马、骆驼等,毫无疑问,在贸易这方面,周边的民族是不可能比得上汉人的,所以宋每年出超40余万钱。
单从经济收益来看,澶渊之盟是非常划算的,每年的岁币又从辽人身上赚了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
当然,正如宋夏边境私市众多,宋辽边境的私市更在之前,这么庞大的一块蛋糕,许多人都要瓜分,北军咬了一大块,韩氏也咬下一大块。
原来大家有一个约定成俗,心照不宣的比例,现在安阳行会想要壮大,就准备改变这个比例,才有了最尖锐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