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病,可好些了?”
天祚帝的转折实在有些突然,萧奉先刚刚将后面的话咽回去,就听到这位又询问起了,那个以前常常陪伴在左右的老臣。
兰陵王萧兀纳,耶律延禧的太傅,一手将他扶向皇位的功臣,如今功高震主,除之而后快,不过由于种种缘由,并没有真正下手。
萧兀纳本身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是关键原因,近来更是卧床不起,恐怕时日无多了……
但到了这一刻,到了影响国策的关头,耶律延禧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位:“燕国与女直结怨越来越深,唯有太傅能想一个万全之策,你去府上拜访,也为朕慰问太傅的身体,盼他早日康复。”
说了句假惺惺的话语,耶律延禧又拈弓搭箭,策马飞奔出去,继续狩猎。
“是!”
萧奉先唯有领命,出了猎场,往上京城中而去。
还未进城,萧奉先的脸色就沉下,因为前方的城门前,又拥堵住不少灾民,时不时传出士兵鞭笞的声音。
“现在的兵士如此懒散么?速速驱赶掉这些乱民!”
萧奉先冷冷开口,左右亲随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在惨叫与哀嚎声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继续策马奔腾。
萧兀纳的府邸位于王宫不远的位置,刚到了府邸大门前,就听到念诵经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奉陛下之命,探视兰陵王!”
通报之后,萧奉进入府邸,鼻息间更是萦绕着浓浓的檀香和药味。
来到内宅,就见萧兀纳躺在床榻之上,身边有家人照料,不远处则是一群高僧打坐,念经祈福。
等到家人奉命退下,萧奉先来到榻前,看着这位老者,也不禁露出唏嘘之色。
萧兀纳昔日也是骑得了快马,拉得了强弓的契丹勇士,如今却变得枯瘦如柴,脸颊都明显凹陷下去,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位老臣不仅要殚精竭虑地处理政务,协调各方关系,还知道自己做得越好,耶律延禧越是忌惮,为了避免内乱大祸,有病了也故意不医治,才拖成了现在的模样。
以前萧奉先视之为眼中钉,恨不得抢夺了对方的位置,但萧兀纳病重之后,他真的接替了枢密使的职位,面对一大堆烂摊子,顿时体会到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有多么不易……
此时唏嘘之后,就露出恭谨之色,立于床边,安静等待。
“父亲……父亲……萧枢密来了!”
听到家人在耳边的呼唤,昏昏沉沉的萧兀纳许久才睁开眼睛,又定神看了半晌,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萧枢密……可是……陛下传旨?”
眼见他要努力起身,萧奉先赶忙拦住:“莫要行礼,下官此来只是奉陛下之命,关心兰陵王的病情,兰陵王要好好养病,陛下还盼望着你重回朝堂呢!”
萧兀纳浑浊的眼珠定定地望了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萧奉先有些尴尬,也知道瞒不过这位,将女真在高丽境内所为,和燕廷那边的态度,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末了道:“……还望兰陵王指点,面对燕廷逼问,我等该如何为之?”
萧兀纳默默聆听,缓缓开口:“燕王视女直为塞外大患,助高丽复国,也是……也是用此国遗民,损耗女直实力……如今女直反扑,燕廷更是师出有名,咳咳……燕王责问,是逼迫我大辽成为高丽之后……又一个与女直相耗的对手……万万不可中计……”
萧奉先听得连连皱眉,心中很不认同。
绝大部分契丹贵族,对于女真人总有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感,哪怕现在发现对方很能打,但由于女真族人稀少,也不觉得这群贱奴有多么强大的威胁。
且看他们灭了高丽也有一年多了,至今都统治不了那片土地,更何况占据广袤疆域的大辽和大燕?
那燕王就是好名而已,偏偏萧兀纳把问题看得这般严重。
萧兀纳视线模湖,已经观察不了萧奉先的表情,喘了半晌后,继续道:“此番女直反扑……是好机会……我大辽可借道……让燕军与女直交锋……”
萧奉先瞪大眼睛:“借道何等凶险,万一燕军假道伐虢,我大辽岂不是引狼入室?”
萧兀纳摇头:“燕王不会如此做的……我大辽若真覆灭……实则对女直有利……燕王不会这般做的……”
听他反复念叨一句话,声音越来越低,萧奉先暗暗摇头:“兰陵王休息吧……下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