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告了罪,走了出去,就听万俟卨低声道:“我刚刚打听了一下,韩氏恐怕要遭,他们以前在相州的恶举东窗事发,朝廷查过来了!”
秦桧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怎会如此?相州韩氏可是两朝贵胃,堪比世家啊……我等士大夫的地位,何时这般低了?”
万俟卨摇头叹息:“高门世家早亡了,现在的大族我算是看明白,燕王抬举,才是两朝贵胃,燕王一旦不喜,那就是前朝余孽,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桧仔细想了想,咬牙道:“可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一旦通缉告示在各州县发布开来,必定举步维艰,也只有韩氏这等大族,才能暗中养着我们,不被外人所见……”
万俟卨稍稍垂下头,眼神隐蔽地在秦桧身上扫了扫。
秦桧没有注意,转而看向农舍:“这家人是什么说法?”
万俟卨道:“这家主人叫岳和,为人淳朴,家中有田百亩,都是瘠田,耕种颇为辛苦,仅能温饱,但此人极尚义气,遇到荒年,即便家中吃得半饱,也要救济灾民,名声极佳。”
秦桧眼前一亮:“好!这等人物定是为乡人敬重,便是保正一般,怪不得妻儿都有见识,若能得他出面,我们与韩氏联系就方便了。”
万俟卨叹道:“事情就坏在这里,岳和被御史台唤去了,现在御史每到一处,都询问乡中声望卓着之人的意见,岳和被叫去,想来也是询问韩氏情况。”
秦桧深吸一口气,返回屋内,想了又想,终究对着五岁的壮孩子招了招手:“岳小郎君,来,我有一件事情拜托!”
……
“我为新朝立过功!我为新朝立过功啊!
”
韩氏祖宅,韩密孙凄厉的声音传遍四方。
韩密孙和韩锦孙是堂兄弟,属三房子弟,向来有经商头脑,早早成立了安阳行会,垄断相州的生意,甚至想要扩大到整个北方,为此还与真定王氏产生过冲突。
而韩密孙此时嚎叫的,是一开始乡兵团的粮草,确实由相州韩氏、真定王氏、大名府卢氏还有沧州柴氏这些大户提供。
但那是为了抵挡辽人。
辽军南下,河北首当其冲,一旦在境内大肆抢掠,他们这些当地大族一个都讨不得好,所以当李彦组建乡兵团,与辽人抗争时,地方大族才会踊跃支持。
毕竟由乡兵去前线拼命,他们仅仅在后方支持些物资,还能亲近这支崛起的民间力量,怎么都是划算的。
结果辽人还没退呢,仅仅是露出颓势,乡兵团和乡勇团准备进攻燕云,韩密孙这边的粮草支持就不稳了……
就连韩嘉彦都知道,这位子侄商业手段虽然不错,但过于计较收益,在大局上实在鼠目寸光,所以韩氏并不以开国功臣自居。
当然如果外人这么觉得,韩氏肯定不会否认,只是不愿让君上想起某些并不愉快的过往。
李彦也没有想起那些,他从来不计较这些小事,如今御史台以相州韩氏和曲阜孔氏为首批目标,原因很简单,他们家大业大,影响最大。
不先拿两家下刀,又有什么威慑力,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呢?
当然,一切以燕廷律法为重,此番公孙昭亲自带队来此,正是为了确保没有丝毫污蔑,条条证据详实,有理有据,公之于众。
而第一个被拿下的,就是韩密孙。
公孙昭语气冷肃,啪的将一沓桉录砸在面前:“你为求壮大行会,巧取豪夺,收买前朝衙门官吏,将与你有任何商业冲突的商贾随意入狱,拷打折磨,冠以重罪,这是目前查出来的三十七人,皆惨死于狱中,他们家人若不避祸,也多有遇害,累累血债,触目惊心,现在带你回去审问,还要何异议?”
罪证在面前唰唰翻动,韩密孙只是看了几行,就张了张嘴,瘫倒在地,其他韩氏子更是噤若寒蝉。
自韩琦“相三朝,立二帝”以来,韩氏占据相州半州土地,权势煊赫,影响巨大,堪称国中之国。
曲阜孔氏是家族绵长,历朝不断,但若论近一百年的影响范围,还真的不如相州韩氏,一旦详查,那多少人犯的事情要被揪出?这可怎么得了!
公孙昭目光一扫,就锁定了那些心虚胆怯之辈,接下来就从他们身上入手。
不求人人都是道德君子,丝毫错误不犯,但那种手中多条人命血债的,当严惩不贷!
正让这天下第一大族真正遵守朝廷律法,一位亲随来到身边禀告:
“大夫,外面有个孩子,才五岁,老大个了,说要举报一位疑似贼子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