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与七叔有着相同的想法,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位济王殿下。直至那日在柳园中听了冷衣清一番直斥朝局的言辞,我才心生警醒,感到这位城府甚深的左相大人应是已对皇上生了异心,所以才如此急着试探我的真实身份。”
说到此处,浩星明睿忽然不屑地笑了笑,“今日他本已被芳茵的事情扰乱了心神,可是一听到我说起那位所谓的老友,他立时便将芳茵母子抛在了脑后,做起了一位十分称职的说客。他的话中虽然一个字也未提及济王,可是他那番关于新格局、新气象的论调,却是摆明了要另立新君。以他的才智和胆识,绝对不敢妄图自立为帝,那么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个——济王。
十四年前,二皇子淮王与当时的禁军大统领高奉先合谋,利用皇上出巡之机,领兵攻占了皇城,意图夺位。当时皇上共有五位皇子,除了随同皇上出巡的皇长子济王之外,其余三位留在宫中的皇子,无论长幼,皆被淮王所杀,而淮王本人也在事败后自杀。故而从目前来看,济王是诸皇子中最有资格,也是最有可能即刻登上帝位的那一个,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余的那几位皇子都还没有成年。
而且,说到这位济王殿下,七叔有没有一种感觉,他在某些方面其实酷似乃父?看上去谦逊有礼、淡泊无争,几乎从不参与朝堂之事。可是这‘无争’二字,本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可这皇位早晚都是他的,他又何必去争呢?”
浩星明睿却是摇头道:“如今就连本应非他莫属的太子之位都还不是他的,他又如何敢确定这皇位就一定是他的呢?济王是皇长子,已经年近四旬,而皇上刚过完六十大寿,目前仍是龙体康健,如无意外,至少还能坐上个十年八年的皇帝。而且,以他对那个皇位的执迷,怕是不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是绝对不会主动将那个位置给让出来的。
如此一来,真等到需要决定储君之位的那一天,那些如今还未成年的皇子应该皆已成年,一个个年轻力壮且野心勃勃,而济王到那时却已是个年近五旬的老者,还拿什么来与那几位同样都在觊觎那把椅子的兄弟们相争呢?
再者说,如今朝局混乱,国力每况愈下,若再不思变,怕是几年之内,大裕便有覆亡之危。此时若不赶紧夺位,到时候民怨沸腾、山河破碎,内忧外患之下,就算勉强坐上了那个皇位,怕也只是个短命的皇帝。”
“你说的确也有些道理。”萧天绝不无担忧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们便是又多出了一个劲敌。虽然短时间内,或许彼此间还可相互利用,但到了图穷匕现的一日,我们又该拿这位利欲熏心的左相大人怎么办?”
“正因顾及于此,我才将玉儿的身世提前向冷衣清泄了些底,至于他会如何对待玉儿,便是谁也无法预料之事了。不过从冷衣清的态度上来看,他似乎对芳茵并非全无旧情,只是为了自己的那份野心,他是断然不会承认芳茵的身份的,而对于玉儿,应该也是如此。”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要在玉儿回来之前,为他设计一个恰当的身份,既能让他们父子有进一步接触的机会,同时又不会暴露出玉儿与你我之间的关系。”萧天绝沉吟着道,“重渊那边说玉儿已有了苏醒的迹象,若是在明年春季前……到那时与北戎的战事应该已有了结果,可以让玉儿随军回来……”
见七叔那副殚精竭虑的样子,浩星明睿不由神秘地一笑,将一直藏于袖中的那幅画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呈到了萧天绝的面前。
萧天绝接过了画,先是略带疑惑地看了浩星明睿一眼,然后才慢慢地将那幅画展开来细看。
画上是一片菊囿,千姿百态的秋菊在西风中竞相吐蕊绽放,虽然生动传神,却也无甚新意。
不过,细看之下,终于还是让他发现了某个不同寻常之处。原来,在其中一枝花茎高挺、镶着绿边儿的白菊之上,竟有一只洁白的蝴蝶翩然飞舞着。
按常理讲,秋菊绽放之期,当是蕊寒香冷,不可能会有蝶儿飞来。可是画中的这只蝶儿,不但误入了菊丛,竟还在其间流连徜徉。如流云飞瀑一般垂泻而下的长长花瓣,伴着它轻盈灵动的双翼,在风中摇曳生姿,令人生出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激动不已地盯着那只神奇的秋蝶看了许久,萧天绝喃喃地念着画卷右下角的题字:“秋至蝶归,秋至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