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也不动手,而是再度看向甄不痴。
“甄兄弟!”
这三字入耳,不痴佛子顿时躯体一颤。
面露挣扎,连连摆手道:
“不可不可,无垢道友,不痴先前已害过那般多好妖精,这回再不能了。”
“甄兄弟莫误会,此地乃解脱城,城中无有美妖精,只一些害人的邪灵,唤作蛇妇人,恶毒的很,丑陋得紧。”
“贫僧倒愿亲自下去一趟,可我等连毁了三处孽地,造了些功德后,已在钱塘省内有了名声,我已瞧过一眼,此地的伽蓝护法也已堕恶了去,我若现身,只怕其宁死也不愿开方便之门。”
“是以,仍需劳累甄兄弟你走一趟。”
说话间,陶潜抬手将蛇妇人模样变化而出,乃是一个人首蛇身,半露着胸脯,满面阴笑的丑妇人。
甄不痴一见,即刻评价道:
“好丑的妇人,好浑浊的眼珠子。”
“也罢也罢,不痴再去一趟便是。”
话音落下,甄不痴下得浮屠,落入那石林内。
他虽不会驱神法,颜面却大得很。
只听甄不痴朗声道:
“小僧甄不痴,空蝉罗汉之徒,欲入解脱城一行,恳请此地伽蓝护法现个身,替小僧开一扇方便门户。”
“好说好说!”
“苦娘不知是魔佛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骤然回话,并现身在甄不痴面前的,赫然是一位女伽蓝。
只见其身着红衣,艳丽非常,妖冶貌美。
只是不知何故,面上竟有着两道血痕交叉,好似有什么狠心人用了剪子硬生生绞出来的,瞬息将这女伽蓝变得无比丑陋凶戾。
其怀中尚有一襁褓,内里似是裹着一个婴儿,也不知何故,那婴儿既无哭声,也无气息。
甄不痴离得近,一眼便瞧见那襁褓内分明是一个全身腐烂肿胀,好似被生生溺死的女婴,再看眼前女伽蓝那张脸,顿时被骇得后退一步。
见他这反应,唤作“苦娘”的女伽蓝眸中顿时闪过厉色杀意。
但很快想起这没礼数俏和尚的根脚靠山,只得又藏了回去。
甄不痴受了这一惊,再无兴致,一心想着结束此事。
于是依计而行,成功骗了这苦娘开门。
踏入门户前,甄不痴道:
“苦娘道友莫恼,汝解脱之时快了。”
不待这女伽蓝思索此言深意,不痴佛子已入城中。
他双脚刚踏足解脱城,身上辉芒一闪,一口布袋飞出。
陶潜云容,现身出来。
一挥手,又将甄不痴收入袋中。
此举颇无礼数,但后者却巴不得如此。
这数十个时辰内所见诸丑恶、悲惨世事,已渐渐动摇其佛心,再看下去,他怕是恨不得要学南方那些个仁人志士,将钱塘省闹个天翻地覆。
此时,陶潜才正色看向城中。
只见得红月当空,眼前耸立一座灰石城。
城内竟竖着无数尊枷锁木桩,每一尊木桩上皆绑缚着一个人族,男女皆有,俱是衣衫褴褛,面目苍白,骨瘦如柴,唯有那腹部都是古怪隆起,而嘴巴则被硬生生扯裂开来,露出黑幽幽的喉道腹腔。
大量散发着腥浊臭气,高达数丈的蛇妇人,端着缺口瓷碗,破旧瓦罐,游走在这些木桩之间,一碗接着一碗,一罐接着一罐,将一些浑浊不堪作膏状的毒药喂入这些人族口中。
伴随着吧嗒吧嗒的异响,所有人的腹部隆起更高。
而面色,只比那黄莲更苦。
这些,尚就罢了。
真正让陶潜眉头皱起,杀意涌动的。
乃是城中除却蛇妇人外,还可自由活动的两种邪物:
一为老尸,一具具皮包骨头,瞧来死于扼杀、溺亡、砍杀等等死法的老人尸骸,如同僵尸、行尸般在城中各处慢悠悠的游荡。
同时不断长大着嘴,以腐朽的声带发出嘶哑的声音。
都在喊着:“好儿子(女儿)……莫要杀我。”
或是另一句:“好儿子(女儿)……快些杀了我。”
二为婴鬼,一只只好似小兽般瘦弱,瞧来多数为溺毙的婴尸,手脚并用亦在城中游荡,他们有大有小,大的已算是稚童,小的则刚刚出生。
小的只能发出些许刺耳的哭声,而那些大的要么无声哭泣,要么则在哭喊,同样有两句。
一句喊道:“爸爸妈妈……不要杀我,宝宝想活。”
另一句喊:“爸爸妈妈杀了我吧,我们一起死,这样就不会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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