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屈能伸可以是褒义,也能是贬义。
昔日大唐英宗,误信谗言亲征南海卧龙岛,兵败被俘,卧薪尝胆十二载方能得归中原故土,回故土后,他厉兵秣马,息兵养民重道,不过十年便在渭水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妖族防线后退千里,大唐版图扩大几近五分之一!
但不是每个能屈能伸的人都是大唐英宗,也并非所有能屈能伸的人都是大丈夫。
独孤哲摇了摇头,苦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接风起的话。
他当然不相信风起会临阵脱逃,将他一个人扔在此地,相反,他相信在他阵亡之前,风起的尸体一定会横在他与赤霞之间。
他对风起或许知之甚少,但是他很清楚地了解风长空是一个怎样的人。
风起或许当不得大丈夫这个称呼,毕竟他玩世不恭,不拘一格。
但风家人历来秉持的通明豁达,敢作敢当却是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太子,可没这么多时间让你沉思了。”风起突然说道。
独孤哲惊醒过来,这才发觉后方小贩们的异动,初时还没注意,现在细细探查之下才发现那些人至少都有会心之境。
器意凌空。
独孤哲挑了挑眉。
“赤家隶属广南麾下,先祖为人族出生入死,战功赫赫,这才有了钦赐的狂刀之名。”赤霞沉声说道:“家族鼎盛之时,连带外姓弟子已逾千人,淮南赤家之名,也是可止妖婴夜啼的!”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雨水溅到他的身上四散开来,空气中满是杀意。
“可你看,现在还姓赤的,只有你面前的几个鬼了,老的老,小的小,零星战力哪里当得起狂刀之名?”赤霞长叹了一口气,怒喝道:“满门忠魂!上可对青天,可对武阳;下可对厚土,可对黎民……可他们死了,死在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风起说道:“赤家霍乱淮南,妄想火中取栗已然证据确凿,也不算死在莫须有的罪名里。”
“黄口小儿!竟敢胡说八道!”赤霞怒斥道:“其余人不知祖爷爷忠义,我自幼跟在他身边,岂会不知?”
他挥刀横斩,炸碎房屋一片。
这一刀似是缓和了他的一些怨气,他的声音也逐渐平和下来,“历史都是胜者书写的,用的是败者的血!世子殿下你通读道藏,自然将所谓正史奉若真经,我不怪你。”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对王家的恨不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想扳倒我们,本也无可厚非。”赤霞的声音陡然凛冽起来,“但,我族千年效忠,换回来的却是皇室的无情屠戮!你说,我该不该恨,该不该报仇?”
直到此时,独孤哲才开口说话,“你说赤璃忠义,却又在此时提起王家,孤有几个问题。”
赤霞冷冷地看着他,吐了一个说字出来。
独孤哲说道:“照你的意思,安乐公岂非是赤家败落的主因之一?”
赤霞反问道:“难道不是?”
独孤哲说道:“赤家忠义,那迫害忠义的安乐公就是奸佞咯?”
赤霞微默。
便是他也不能说出王安乐平生有何错处,那个人的仁德与智慧,淮南百姓口口相传,便是老皇主也亲口赞扬过。
无双国士,可做开朝基石。
这种评价不可谓不高。
更何况这是老皇主亲口所言。
“便是圣人,也会遭小人蒙蔽。”
“这样的话,你又怎知你不是被你祖爷爷蒙蔽了呢?”
风起有些诧异地瞥了独孤哲一眼,心想你这反将挺不错的,颇有当年我绝杀我老爹的风范。
独孤哲没注意到风起的目光,看着赤霞,眸子里满是真诚。
雨还在下。
赤霞没有开口说话,半晌,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
一道凌厉至极的刀意划过雨夜。
风起轻叱一声,横起长枪挡在独孤哲身前。
独孤哲和赤霞之间竖起了一道天堑,不管是风雨还是刀意都被拒之关外。
拦铁江。
刀意落在长枪之上。
长枪微痕,风起皱起眉头。
虎口传来灼烧般的痛感,想来应该是裂开了。
他没来得及细想,长枪力劈,暴雨便化作了弯月。
平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