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历平光九年五月二十,这一日燕京的天气并不好,昏暗的很,天上乌云密布,只不过这场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鄂青仑昨日出殡,无数官员相送,皇帝更是下了一道旨意,允许鄂青仑的寿材进入豹突营转一圈,让这位尽忠几十年,为燕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将在死后依然能够看一看他的部下。
全军戴孝,韩漠与豹突营的众多将领一路相送,身着白甲,送着鄂青仑入土为安。
鄂青仑丧事一了,旨意立刻下来,今日朝会,文武百官上朝议政,所以一大清早,东宫门一开,群臣入了燕安殿整理妥当,听到执事太监那尖利的嗓音喊起“群臣入殿”,两条长龙齐头并进,过东阳门,踏上汉白玉拱桥,一路前行,终是两条长龙般进入了议政的太平殿。
萧太师一如既往地位列文臣之首,坐在楠木雕花大椅上,看起来又显得苍老几分。
朝臣们心中都清楚,萧太师在处理贺家一事上虽然算得上积极,但是贺家毕竟有他的亲人在其中,女人上吊自杀,外孙被砍了脑袋,对于一个垂暮老人来说,这终究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而且大家也都清楚,韩家这一次,那是与萧家真正地结成了死仇,这两大家族在未来的日子里,必定会剧烈的撞击,直到有一方灰飞烟灭为止。
若是从前,大家都相信韩家会是最终的失败者,但是如今韩家在朝堂混的风生水起,实力大增,而且与范胡两大世家结盟,势力已经今非昔比,萧家要搞垮韩家,实在是困难重重,而韩家要想搞倒有着神武将军萧怀玉的萧家,几乎也是没有可能的。
韩漠是要回京叙职的,所以也进了早朝。
片刻之后,传来执礼太监的叫声:“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平光帝从侧殿缓缓出来,坐上龙座,臣子们立刻跪下参拜,高呼万岁,而皇帝挥挥手,“众爱卿平身!”
众臣起身来,却都看见,皇帝似乎憔悴了很多,精神很不好。
执礼太监上前来,高声道:“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于是便有官员出列,奏了事务,朝臣们又是一番争论,一个多时辰过去,皇帝更是显得疲惫,等又一项事务议定,才淡淡道:“说说宜春那边的事儿吧……太师,那边如今情况如何?”
萧太师颤巍巍地起身,似乎有些站不住,拱手道:“回禀圣上,宜春灾情已经大体稳定。工部尚书萧怀金尚驻守在大常江之畔,率众加固堤坝。灾民们也都络绎返乡,地方上安排的也极顺利!”
皇帝微点龙首,道:“司徒静倒也是有本事的!”
话声刚落,出来一名御史奏道:“启奏圣上,司徒静身为宜春郡守,却不知洁身自好,贪赃枉法,更是与地方乡绅勾结,贻害百姓,臣请圣上严厉处置司徒静!”说完,他从袖中取出几份册子:“这是宜春百姓写的状纸,随处可得,微臣得了几分,有商户,有农民,更有读书士子……!”
执事太监急忙跑过来接过状纸,上呈皇帝。
皇帝接过状纸,随便翻看了一番,才道:“这上面的罪状,吏部此番派人前往,可查实清楚?”
吏部尚书苏观涯已经出列道:“启奏圣上,司徒静在宜春的口碑极为恶劣,确是与地方士绅多有勾结。前番被诛除的贺家,那是与司徒静交情非浅,这亦是宜春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贺家图谋造反,这司徒静身在其职,却毫不知晓,罪不可恕!”
当下便有数人出列弹劾司徒静,更有人说司徒静与贺家一党,是贺家余党,必须处死。
出列的,大都是萧家和苏家的官员,双方这一次倒颇为默契,那都是要将司徒静往死里整。
萧家自不必说,司徒静背叛贺家,更是在十三道红头折中有他一份,大肆揭露贺家的罪责,作为贺家的同盟,萧家那是定然要将这扎眼的叛徒清理掉的。
在苏家的眼中,司徒静与贺家有勾结那是不容置疑的,如今贺家灭亡,司徒静若还在那个位置上,要么是被萧家收复,要么就是被韩家收纳,无论这两家哪一家收拢司徒静,对苏家来说那都是有害无益,所以苏家要整死司徒静,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萧苏两家出马,司徒静几乎已经必死无疑。
朝臣们都是小声议论,韩玄道则是淡定自若,脸上神情无丝毫的波动,反倒是范云傲那边向韩玄道瞟了一眼。
韩漠此时却已经不是站在尾列,他有御林军护军参领之职,居武将行中间。
皇帝坐在龙椅上,神情淡定,平静道:“如此说来,这司徒静是辜负了朕对他的信任?”他眼睛终是瞟向在朝堂中站立良久的韩漠,叫道:“韩漠可在?”
韩漠急忙出列,屈身恭敬道:“微臣在!”
皇帝看着韩漠,问道:“这次赈灾,你从头至尾都是在宜春郡……那司徒静有罪无罪,你可知晓?”
韩漠脑子飞转,他不知道皇帝面对满朝文武,却偏偏要找自己出来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他心里对于能不能保住司徒静也是不敢确定,毕竟司徒静所处的位置极其敏感,想杀他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各大世家都有其各自的打算,萧苏两家要整死司徒静,那是意料中事,至于韩胡范三家,那却是各人心思各自知了。
“臣……略有所闻,也略有所见!”韩漠尽量让自己的语言谨慎一些,在这朝堂上,一句话说错,搞不好就被其他人抓住把柄进行攻击。
皇帝“哦”了一声,道:“那你觉得司徒静有没有罪?”
“有罪!”韩漠立刻道,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罪不至死,甚至可以说,此番司徒静的功大于罪!”
苏观涯不动声色,倒是有一名御史已经大声道:“韩漠,你是要为司徒静开脱吗?司徒静罪责难逃,你存心包庇,有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