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完全应该被用去砸墙,但另外一些情绪正在挣扎着想从那张脸上迸射出来————兴奋,或者大约是渴望,令公鬼的眼睛里有一种燥热的光芒。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大张卷起的黄皮纸,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拍着腰间的剑柄,那个龙形带扣反射着火光,偶尔会有一只龙头从他的长衫袖口探出来。
当他走到马鸣面前时,甚至没有浪费时间打招呼:“我需要和你谈谈,单独的,我需要你做些事。”夜晚如同一只黑色的烤箱,令公鬼穿着一件绣金的高领绿色长衫,但身上一滴汗都看不见。
楚焱、奚齐和彬蔚衣冠不整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们。马鸣示意他们等在这里,然后朝自己的帐篷点点头。跟随令公鬼走进帐篷时,他用手指隔着中衣摸了摸那个银狐狸头,至少,他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他希望自己不会担心。
令公鬼刚才已经说了要单独谈话,但鬼笑猝显然认为这话与她无关,她坚定地留在了距离令公鬼两步远的地方————不会更远,也不会更近。大多数时间里,她看着令公鬼的眼神里都没有任何感情。
鬼笑猝也会不时瞥一眼马鸣,皱起眉头,把马鸣上下打量一番。令公鬼则完全没注意她的举动,刚才他显得那样匆忙,现在却又变得从容不迫了。他在帐篷里看了一圈。
帐篷里面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阿泽已经将油灯放回那张小折叠桌上,椅子也被收起来了,还有就是盥洗架和一张帆布床。所有的东西都涂着黑漆,又装饰着镀金条纹。如果一个人有钱,他也应该好好地花一花。帐篷壁上那道厌火族人割开的裂口已经被整齐地缝起来了,但还是能一眼就被看到。
这种静默让马鸣感到不安:“出什么事了,令公鬼?我希望你并没有决定在这个时候改变计划。”
没有回答,令公鬼只是看着他,仿佛刚刚记起马鸣也在帐篷里。这让马鸣感到紧张,无论楚焱和貔虎军其它人怎么想,马鸣都在努力躲避战争。但有时候,缘起总会和他的运气作对,马鸣早已发觉了这点。
他相信令公鬼也在影响着他的运气,令公鬼是更加强大的缘起,有时候马鸣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拖向他。只要令公鬼插手,即使马鸣刚刚还在谷仓里酣睡,一睁眼却已经发现身陷战场,也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再过几天,我就要到晋城了,那里的渡船会将貔虎军载过河去,然后我们和段干木会师。他娘的,不会是现在要————”
“我觉得让你带仪景公主去……去玄都,”令公鬼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让你将她平安护送到玄都,无论出了什么事,在她坐上银蟾王座之前,绝不要离开她。”鬼笑猝清了清喉咙。“是的,”令公鬼继续说道。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全都冰冷而坚硬。如果他要疯掉,他需要什么理由吗?“鬼笑猝要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这样最好。”
“你想这样最好?”鬼笑猝愤怒地说,“如果我不是醒着的,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已经找到她了。你不能把我送到任何地方去,令公鬼。我必须和仪景公主谈谈,为了……为了我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