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孤行和那小和尚一路奔行再无阻挡,便是连个拦阻的寺僧都没有,令两人大感诧异。或许枫叶寺的人也清楚,若是连那‘降龙伏虎’阵法也奈何不了两人,其余的僧人多半也无可奈何。并非枫叶寺和尚武功不行,只是武功高者大多都是隐士,深受佛法熏陶,佛法越是高深,越是不屑于施展武功这类杀人的伎俩。这些高人有些甚至连永觉大师也不清楚,譬如扫地的寺僧、敲钟的和尚,侍弄菜园子的僧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一旦枫叶寺遭逢大难,动摇根基,顷刻间变做怒目金刚,让人尝尝佛门怒火。李孤行和这小和尚只为逃命,倒也不会招惹到这些人,故而这般畅通无碍。“想来咱们这次应是逃过一劫。”小和尚缓声说道,言语之间轻松不少,心中那悬着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李孤行却摇了摇头,全神戒备了起来,在视线的尽头他看到了三个和尚,席地而坐,跟昨夜僧房之中烛光倒映出来的影子很是相近。“怕不是这般容易,就算逃出寺去也会遭受追杀,毕竟这一次,我跟枫叶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那又有何惧?咱们既有能耐出寺,难道还怕他们追杀?他们有能耐便在寺里杀了,何至于将咱们两个放到江湖上去?”小和尚一派天真,倒不觉得枫叶寺会有什么后手。李孤行听得这话摇头苦笑,他虽久在枫叶寺中,却对枫叶寺的恐怖一无所知,平心而论,枫叶寺若真想捉拿他俩便是他们在多一条性命也绝逃不出。平心而论,李孤行清楚,枫叶寺捉他们是假,放他们是真。只是在这真真假假之间要演起来需要逼真,需要下狠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枫叶寺跟他们划清界限,保留清誉。这场追杀不单单是给枫叶寺一个交代,更是给整个江湖一个交代,告诉整个江湖枫叶寺与李孤行等不共戴天!这也是一代高僧永觉大师最后一点私心。两人近到寺门五十步前,那小和尚正欲以轻功飞过,被李孤行伸手拦下。“有这三人在,你我是过不去的。”李孤行神色大变,面容肃正,丝毫不敢放松任何警惕。小和尚却不明所以,又天真了起来,问道:“不试试如何可知?”说罢他两眼变成红色,瞳孔变做猫眼,荡心魄的功夫施展了出来,变要以‘龙鳞宝典’的功夫硬闯!李孤行无奈摇头,如此邪门功夫正可让这三个老和尚降妖除魔。他也理解这小和尚的心思,自幼时起这小和尚便被软禁在枫叶寺后山的幽林之中,今日能出了这囚笼,又怎能不癫狂?李孤行伸手死死拽住了他,遥遥向三位大师行了礼。“诸位前辈在上,后学晚辈李孤行拜见,恳请三位大师让出一条路来,让我二人离去!”他说的彬彬有礼,那三个和尚均是略微颔首示意。说话间,那小和尚荡心魄已经施展而出,李孤行但觉气血翻涌,忙运金刚不坏神功,这才堪堪平息心中波澜。而那三个和尚面目平静如水,似乎并不受这‘荡心魄’影响,由此看来这三人内力与定力可怖至此,深不可测!小和尚施展‘荡心魄’却见那三个和尚毫无反应,心中升起恐惧,不敢在造次。两人遥遥面对这四个颇有年纪的和尚,等他们答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戒律堂的僧人已经赶来四人。这四人内心坚若磐石,率先摆脱‘荡心魄’的影响,为首的仍是戒律堂首席,戒律棍一摆,虎虎生风。在他们身后另有五十几个护山寺僧紧随而至,浩浩荡荡,声势浩大,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叱咤之声不绝于耳。小和尚惧意大起,心中焦躁,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忙问道:“咱们该怎么办?”李孤行心中也是惧怕万分,但越是情急之时他心中越是冷静,反倒表现的甚是平淡。“除了‘荡心魄’你还会其它武功吗?”缓和的语气一如平常,仿佛有魔力一般,令小和尚心中焦躁稍退。那‘荡心魄’的功夫是很厉害,但终属‘龙鳞宝典’中邪门歪道的功夫,佛门武功降妖除魔,长久之下定然有败无生,否则以永夜城当年之强横断不会败给少林和武当。小和尚踌躇一阵,低首道:“小僧不会功夫,只会‘龙鳞宝典’中的些许心法。”李孤行‘哦’了一声,心中盘算起来。从小和尚的轻功来看,他内力已然有了不少根基,或许在赵无钱之上,跟这小和尚联手,硬闯寺门或有些可能,却免不了性命堪忧。正发愁时,其中一个老和尚轻咳一声。这声咳嗽声音不大,却蕴藏强劲内力,令那五十几个护山寺僧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喧闹半分。戒律堂首席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躬下身子,行了个隆重的佛礼,低首道:“师叔祖。”“清修之地切莫叫嚷,怕饶了佛僧清修。”老和尚微微抬首,仍旧轻声说着。戒律堂首席一听,连连行礼,歉声道:“是,弟子愚钝。”旋即带着五十几个护山寺僧后退五十步,将手中禅杖与戒律棍向地一驻,“啪”的一声脆响,声音剧烈,满山变的一片肃杀。李孤行手心里早已出了一层汗,那戒律堂首席叫那老和尚师叔祖,想来辈分要比永觉大师还要高上许多,内力更是骇人听闻,已然到了他估忖不到的境地。生如蝼蚁,又岂知天地之大、波澜之壮阔,在这老和尚面前,李孤行便觉自己如同蝼蚁般渺小。他心中越发害怕了,压低了声音问那小和尚,“你震裂那茅屋用的是何掌法?”小和尚道:“我本名林谢,方才我只用内力,并未施展什么功夫。况且在这枫叶寺中,又有谁肯教我功夫?”林谢已知到了搏命的关头,既与李孤行同面生死,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生时报的姓名,死后西天路上也好结伴。李孤行琢磨一阵又问,“那你‘荡心魄’的功夫又是谁教你的?令堂?”“家母给了我武功秘籍,却没教我练功法门,一切门路都是我自行琢磨的。”李孤行先是吃了一惊,林谢靠着一本秘籍,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便练就了这样一身本领,更能在轻功与内力上跟自己平分秋色,其天资绝代已难以用言语形容。如此一来,李孤行有了主意,略微定了定神,嘴角略微勾勒,一副云淡风轻之态,向那三个老和尚拱了拱手。“三位大师,小人前来贵寺只为探听一件事情,上天有好生之德,三位大师不会为难我们这两个小辈吧。”三个老和尚相顾瞧瞧,彼此之间达成默契,仍旧由那老和尚道:“我枫叶寺虽是佛门之地,普度众生,但也非施主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施主若要出这寺门,需要露一手,否则江湖之中又如何看待我枫叶寺诸僧。”李孤行心中早已了然,不过话还是要说的清楚明白,否则今后又怎能在江湖之中传扬。他恭敬一礼,不卑不亢。“既如此,还请三位大师给我些时间,一个时辰后,再来闯门!”三位老和尚并不知道李孤行要耍什么花招,但他们自持身份,自不会吝啬这一个时辰,当即点头,双手合十,默然坐定。、五十几个寺僧听不到李孤行跟三位师叔祖说了什么,但看三位师叔祖没有动作,李孤行等也没有动手,仍旧呆在原地,严阵以待。林谢不明所以,小声问道:“李施主,你在做些什么名堂,为何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又能如何?”“山人自有妙计,这一个时辰我教你一些功夫。”他声音说的很大,倒好似故意说给旁人听的。林谢一脸错愕,不可置信,其他人更是惊掉了下巴,面对如此声势竟要临阵学,且只学一个时辰,心中不免觉得李孤行是个傻子。林谢初时惊讶,略微缓和倒也坦然,“那便学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李孤行所修武功不少,洛神剑诀、仙决无量、百花掌法,但这些除了百花掌学的全了以外,那两门剑法都使的似是而非,只有剑招没有心法,林谢纵是武学奇才也绝学不成。但林谢轻功非同凡响,一身‘荡心魄’的功夫更是神妙,若以轻功游斗,在配合百花掌的功夫,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想到这里,李孤行信心大增。“我现在传你的乃是昆仑派的武功,百花掌。但这套掌法是别派武学,我也不能教全,只能教你最精妙的三招。”林谢兀自震惊了一阵,心中又忐忑了起来。那三个老和尚武功深不见底,连‘荡心魄’的功夫都奈何不得,仓促所学的‘百花掌’又能如何?他心中生出不好预感,斜目瞧着李孤行,试探问道:“李施主不会是想让小僧送死去吧?”李孤行坚定道:“我纵是身死也会保你性命,你若不信尽可以自己闯去,我不拦你。”“你瞧着我的眼睛!”李孤行迎着林谢的目光看去,但觉心里突然多了一件东西,那东西能将自己心中所有事情翻找出来,便是深埋心底最为隐秘的事情也逃不掉。但他心中一片坦荡,又有何惧?林谢看了一会儿,嘴角流露笑意,“李施主倒是没有骗我,这般做法,好极、好极!”“你且听我细细道来,这功夫专走轻灵的路子,但轻灵之中藏着杀机,你只需......”他慢慢教着,临阵学武,招式收放而出,忽而打出一掌,掌风绵密,好似千百掌同时打来,忽而又出一掌,掌力聚拢,大开大阖,单论雄浑而论,仿佛只有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之类的掌法能略胜一筹。掌与掌之间连贯如意,随心而至,无不轻松,堪堪三招打过,令人琢磨不出用意。譬如看到何等晦涩文字,字字认得,但连起来读成话语便感摸不着头脑,直觉得这些文字如同天书。林谢照葫芦画瓢打了几招,越打动作越僵,好似越学越拙,又似怎么也学不会,但李孤行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松懈,甚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