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云楼掌柜不知程越是什么人,但从他的妻妾和侍卫看得出来,此人非富即贵,很可能是大富大贵。因此,不敢怠慢,命人将松云楼最高的四楼清出一半,专供程越一行用饭。
程越也很慷慨,见掌柜的办事得力,先打赏了纹银五两,乐得掌柜直打躬作揖,更加认定此人来头不小,侍候得加倍殷勤。
既然是微服,程越不客气地坐了上首,阔阔伦和八八罕也只能坐在他的下首,完泽等各按顺序坐定。
不一会儿,饭菜上齐,里面有一大半都是炒菜,味道不错,加之楼上风景绝佳,众人吃得津津有味。
囊加真道:“这么出来玩儿真好,以后我们到了临安,也经常像今天这样四处游玩吧。”
程越笑道:“行啊,我有空就陪尽量你们。临安附近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们都可以去。”
众人吃得高兴,旁边用饭的桌边突然站起一个人来,此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衣着华贵,气势不凡,一口茂密的胡须,长垂至胸,从容走向程越桌前。
石松两目圆睁,全身紧绷,喝道:“你是什么人?休要打扰我家主人用膳!”
那人满面堆笑地向程越深施一礼,道:“在下马敬,是北方的盐商,适才见公子气质超群,心中仰慕,想过来讨个交情,不知公子能否赏脸?”
程越笑道:“不敢,马先生何出此言,晚辈王宗,萍水相逢,彼此更该互相关照,来,请坐。”
阔阔伦白了程越一眼,不情愿地和八八罕让出一块地方,供马敬坐下。
马敬大喜,没想到程越如此好说话,受宠若惊地坐到程越旁边,还不忘向阔阔伦道谢。
刚坐下,马敬便从怀中取出一个赤金打造的小佛像,放到程越手中,笑道:“王公子,贸然见面,为兄痴长几岁,拿这个做一份见面礼,敬请笑纳。”
程越笑道:“好一个敬请笑纳,雪儿,你先收着吧。”
雪儿起身接过金佛像,看也没看,把它往随身的香囊里一塞了事。
马敬暗暗点头,面前这位王公子显然是豪门大家,侍妾连金佛像都不屑一观。
程越正要找一个东西做回礼,马敬忙道:“王公子不必客气,区区薄礼,算不得什么,回礼就不必了。”
程越呵呵一笑,道:“那好,多谢马兄惠赠。”
马敬见他毫不惺惺作态,更加高兴,叹道:“南方像王公子这样豪爽的可不多,王公子更像北方的男儿。”
程越笑嘻嘻道:“我这人不太讲究,马兄见笑。”
马敬哈哈笑道:“正该如此,推来推去的太没意思。”
程越道:“马兄到苏州来贩精盐么?”
马敬道:“正是,自从程大都督制出精盐,凡是家里有点钱的,谁还吃又苦又涩的粗盐?精盐的生意好啊,我们北方的盐商全得想办法弄精盐卖。”
程越道:“据我所知,大都督将精盐全给阿合马了,你怎么还能贩卖呢?”
马敬道:“王公子说的是,但阿合马平章要价太狠,比大宋的市价贵了两倍有余,我在北方有些门路,只要能将盐运出大宋,就能卖到湖广去,运费虽高,但也能比从阿合马平章那里拿货多挣三成!”
程越笑道:“那要恭喜马兄,这可是条好财路。”
马敬略显得意地挑了挑眉,道:“是啊,钱赚了些,罪也遭了不少,还得想办法打点。”
程越道:“哦?听说湖广平章政事廉希宪廉大人清廉如水,马兄打点下面的人就够了吧?”
马敬叹了口气,道:“王公子有所不知啊,元朝的规矩,行省都有两个平章政事,廉大人确实如王公子所说,清正廉明,体恤百姓,难得的好官哪。可是另一位平章政事约苏穆尔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但也幸亏他贪纵淫虐,诛求无厌,我才能多赚一点钱。”
阔阔伦忍不住道:“我不信,你在湖广贩私盐,廉大人岂会不知道?说不定他已经从约苏穆尔那里拿了他那份好处了呢?官场上的事很难讲的。”
程越朝阔阔伦眼一瞪,叱道:“你懂什么?男人说话,女人把嘴闭上!再胡乱插嘴回去家法侍候!”
阔阔伦被程越气得咬牙切齿,又不能发作,只好气哼哼地把脸别开,不去看他。
众妻妾想笑不敢笑,程越的胆子真是大得吓死人,连阔阔伦皇后也敢呵斥,大汗都没这样公然给她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