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寿庚笑声未歇,脸上却泪流满面,“噗通”跪到蒲寿宬面前,流泪道:“大哥,我后悔当初没有听你所言,如今追悔莫及,说什么都晚了。”
蒲寿宬连忙把他扶起来,安慰道:“事情还未绝望,大都督未必会对我们再下重手,我刚才说的只是猜测,你先别太担心。”
蒲寿庚惨笑道:“大都督下手之狠,大哥还没领教么?他派王积翁接替我的官职,就是要查清我的所作所为,如今孙胜夫那些人再投靠过去,我们蒲家还哪来的活路?脑袋都已摆到了大都督面前,只等着刀砍下来而已!”
满堂上下又是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明白,蒲寿庚说的全是实话,程越表面上游山玩水,实则是鸭子滑水,对蒲家的追查一刻也没有放松。王积翁正在接手蒲寿庚的两个官职,过些日子随便一查,蒲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蒲寿庚的长子蒲师文一直在紧咬牙关,此时突然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蒲寿宬,断然道:“大伯,蒲家需要有人把那些罪责都担起来!大伯和父亲身负蒲家重任,不能出任何意外,两个弟弟份量怕是不够,只有我来了!”
蒲师文话音一落,众人无不大惊失色,蒲寿庚厉声道:“师文!你算什么东西,大都督要你的命做什么?给我滚到一边去!蒲家的事自有我来承担!”
蒲师斯与蒲均文急得大哭,蒲师斯抓住蒲师文的手哭道:“大哥,我们兄弟生死与共!大哥要死,我陪大哥一起死!留下均文一个人即可!”
蒲均文闻言痛哭道:“大哥千万不要有这种念头,要去也是我去,大哥日后是蒲家的当家人,怎么能死在这里?我年纪小,最是没用,我才该去死!”
蒲寿宬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比蒲师文小一岁,前些日子奉程越之命,为王士元和郭守敬做向导,去了伊儿汗国。女儿已经嫁人,所以蒲均文才有此说。
蒲师文大声道:“大伯、父亲、两位弟弟,大都督南下泉州,没有蒲家人的脑袋怎么肯善罢干休?与其等到大都督动手,不如我主动把头给大都督砍!大都督砍了我的头,看在大伯和父亲之前立下功劳的分上,多半不会再继续追究,否则别人会怎么说?岂不叫人心寒?非要赶尽杀绝么?”
蒲寿宬、蒲寿庚泪流满面,蒲师斯与蒲均文放声痛哭!
蒲师文强忍眼泪,接着大声道:“只要能保住蒲家不倒,日后必有东山再起之日!蒲家先祖远从海外而来,经过多少困厄,不也有今天了么?我的命是蒲家的,死我一个人算得了什么?大伯、父亲,我死之后,千万要忍辱负重,不管再如何痛恨大都督,也要竭力报效,以图后事。如此,我死得才有价值!”
蒲寿庚再也忍不住,抱住蒲师文嚎啕大哭,蒲师斯与蒲均文更是跪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不停捶打着地面。
蒲寿宬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夏璟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对蒲师文佩服得五体投地。
蒲师文反而冷静下来,道:“父亲,事情宜早不宜迟,大都督在泉州待不了几天,随时都可能下令。听说大都督后天要带蒙古皇后皇妃和他的妻妾到海岛玩耍,明天很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父亲,明天有劳父亲和大伯送我到大都督面前认罪,父亲和大伯定要严加斥责于我,再将我逐出蒲家。我若被大都督处决,父亲和大伯切记,千万不要收埋我的尸身,反要想方设法地唾骂我,对大都督要更加恭顺。君子报仇,三十年尚且不晚,我在天堂等着看,到底是我蒲家长久,还是一个生不出孩子的武夫长久?”
蒲寿庚抱住蒲师文的双肩,发狠地大叫:“好!不愧是我蒲寿庚的儿子!明天你先走一步,我们迟早给你报仇雪恨!”
蒲师斯、蒲均文哭哑了嗓子,嘶声哭吼道:“大哥!我们一定为你报仇!我们报不了,我们的儿孙也会报!只要坚持下去,总有大仇得雪的一天!”
蒲寿宬任由眼泪流淌,哽咽道:“师文,我们明天一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哪怕受到重罚也心甘情愿。蒲家之前得意忘形,该有此报,但能保住一命算一命!”
夏璟不忍再看下去,流着泪道:“我先回去,明天在家里等消息,你们不行,我再去央求大都督!”
蒲家众人送别夏璟,蒲家的内眷听说内堂一群男人哭成一团,惊慌失措,急忙跑过来问清楚。待弄明白缘由后,女眷们立时便哭天抢地,抱着蒲师文哭昏过去的有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