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强压怒火,道:“你说要日本当封地是什么意思?你身为南宋执政大学士,特区在你手上,又刚刚封侯。难道没有封地么?”
程越笑道:“大汗又不是不知道,臣的封地和食邑都是虚封,没有实际的地盘。至于特区,本来就不是臣的。过一段时间,臣会将特区重新归于南宋朝廷直辖,与臣一点关系都没有。大汗,说起来,臣是大汗的驸马中唯一没有封地的,完泽公主和囊加真公主也缺一块封地。臣不敢向大汗要北方膏腴之地,日本嘛,地狭人稀,百姓贫困,还经常地震,与大元又不通陆路,治理不易。臣想来想去,要那里最不给大汗添麻烦,所以厚颜开口,求大汗恩赏。”
程越一说完,忽必烈不禁语塞,群臣也张口结舌地不好再说什么,因为程越说的都是实情。南宋的封爵皆为虚封,不像蒙古,诸王和世侯的分封几乎全是实封,真的会给你一块领地。
除程越外,忽必烈的几个驸马要么是蒙古诸王,要么是高丽王,本身都有相当的土地和百姓,有的驸马在公主嫁过去后,还能得到忽必烈加封的一块封地,作为公主的食邑。
可程越不同,他名义上不是诸侯,虽然他掌控的百姓和财富比其他的驸马都多,但他确实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名下只有几处宅院和脱脱一个奴隶,脱脱还是他手下的集团军长,不能当奴隶用。
问题是大家从头到尾都认为南宋的特区是程越的,所以完泽嫁过去的时候就依高丽例,并没有给完泽封地,连遥领的食邑都没有,因为觉得程越不需要。然而仔细想来,程越只是权臣,并无一地一民,忽必烈确实该给程越和完泽以及很快要嫁过去的囊加真封地才对,否则实在是太亏待了他们。
最后一点,程越也没有占大元什么便宜。自己出兵水陆共十二万,兵精粮足,征服日本大概是绰绰有余,忽必烈给他的十万大军更多的是为了对付乃颜,还得程越领兵讨伐。如果程越制服乃颜,重设辽东行省,将东道诸王领地划归朝廷管辖,大汗要拿什么赏他?在这等巨大的功劳面前,再加上两位公主本该有的封地,一个小小的日本算什么?
前几天七十六岁的翰林学士王磐上书忽必烈,言称日本国小民弱,海路险远,胜之则不武,万一落败则有损国威,主张不要讨伐。
忽必烈看到上书,大发雷霆,指着鼻子骂王磐有二心,罪不容赦。王磐的回答也很绝,说是老朽今年七十有六,而且没有后代,要二心有什么用呢?
忽必烈被王磐说得哑口无言,可总不好承认自己失言,于是又是派人安慰,又是御赐碧玉宝枕,闹得颇为尴尬。
王磐的看法其实并不孤单,它代表了许多人传统的思维,甚至包括姚枢等人在内,对忽必烈和程越热衷于征伐日本也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是劳民伤财。
日本一直是个穷国,出产的黄金白银数量很少(此时后世著名的三大金矿和石见银山的矿脉还未被发现,只在附近开采一些散矿)如果忽必烈把日本封给程越和完泽、囊加真,大臣里面想站出来反对的还真不多。
忽必烈十分为难,只得暗暗向阿合马使了个眼色。这次东征他下了血本,总不能让他血本无归吧?他原本打算与程越平分日本,还为此悄悄找阿合马商量过。现在看来,未必能如他所愿。程越的理由很充足,想拒绝他只怕不易。
阿合马见忽必烈向他使眼色,不由得一阵头疼。镇南王哪里是个好相与的?发起脾气来,忽必烈都拿他没办法,他刚承程越的情,怎么好意思开口?
忽必烈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花了这么多钱,动用这么多兵力,总不能一无所获地为他人做嫁衣裳吧?打下日本给了程越,他忽必烈剩下什么?这种糊涂事岂是大汗所为?
阿合马硬着头皮轻咳一声,道:“王爷所言甚是,但王爷也要体谅大汗。忽都鲁坚迷失公主下嫁高丽王,大汗就没给任何封地,倘若贸然给了王爷,高丽王和忽都鲁坚迷失公主又会如何想?虽说王爷没有领地,与高丽王不同,但同为藩王,总不能厚此薄彼,与有没有领地无关。”
程越斜了一眼阿合马,阿合马急忙向他面露苦笑,请他体谅一二,再接着道:“日本骄横无理,一意冒犯天威,大汗派去的使臣至今杳无音信。大汗吊天伐罪,征讨无道,理应占领日本,设置日本行省,方可彰显大汗天恩。”
程越听阿合马一说,想起一件事来,对忽必烈道:“大汗,臣派到日本的使节带回一个消息,大汗前年派往日本的礼部侍郎杜世忠、兵部侍郎何文著和计议官撒都鲁西等五人,到日本没多久,即被镰仓幕府的执权北条时宗下令斩杀于郊外的龙口。杜世忠临终前曾作绝命诗曰:‘出门妻子赠寒衣,问吾西行几日归。来时徜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何文著的绝命诗云:‘四大元无主,五蕴悉皆空。两国生灵苦,今日斩秋风。’臣闻之恻然,特此禀报大汗。”
“什么?!鼠辈敢尔!”忽必烈怒发冲冠,两眼赤红,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地砸在御几上,吓了察必一跳!
忽必烈霍地站起来,瞪着程越,道:“此言当真?”
程越坦然道:“千真万确。”
忽必烈大吼一声,咬牙道:“程越,你替朕杀了北条时宗全家!不报此仇,朕枉为蒙古大汗!”
程越抱拳道:“当为大汗手刃此獠!”
忽必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多长时间能打下日本?”
程越断然道:“三个月足矣。”
忽必烈道:“好,你没有封地,日本也要你亲自带兵攻取,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向朕称臣纳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