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道:“我很快就要南征,安南首当其冲。据我所知,令尊在安南颇得民心,有善治之名。我不忍心杀死这样的人,想请你修书一封,劝令尊归降,我必以礼待之,安养其终老。想必你也了解我的为人,一向言出必行。安南其他的王族和大臣,一并请你写同样的信过去。当然,我绝不勉强你,写与不写,你自己斟酌吧。”
陈昑如坠冰窖,浑身发冷,他身为太子,在此国家存亡之际,怎么可以写这种劝降的信?程越虽说不勉强他,但并不没有说会用什么手段教训他,会不会因此就一斩了之?反而自己对程越也没什么用处了!
陈昑艰难地一笑,道:“王爷,这两年来,安南对大宋十分恭顺,多有悔悟,圣人的寿辰,王爷的喜事,每次都派专使道贺,王爷何苦非要征讨鄙国呢?”
程越笑了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过要南征,就一定会南征。安南也好,缅甸也罢,总归是要纳入大宋的管辖。你们投诚,我就待之以礼,负隅顽抗,我就尽数杀了,除此之外,没有可以商谈的余地。如果我是你的话,马上就把信都写好,毕竟离大军出发时日无多,信晚一天到也许就多死很多人。”
陈昑听得程越此言,顿时便知自己已陷入绝境!程越虽然没有说要杀他,但话中已隐隐透出了这个意思。自己如果硬是不肯写劝降信,随时都可能被杀!
陈昑想到这里,惨然一笑,道:“臣自从来到王府,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王爷若是想要,只管拿去。至于要臣写的劝降信,臣宁死不写。”
程越早料到陈昑不肯写,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可惜啊,我真心想饶你一命,你偏偏不肯,那我也没办法了。”
陈昑长叹一声,道:“王爷要臣何时何地而死?臣当赴国难!”
程越沉吟道:“这样吧,你随军南征,战阵之上,你可以做挡箭牌,如果安南的士兵杀了你,那我也无可奈何。只要我平复安南后你还活着,我照样饶你不死,如何?”
陈昑愤然而起,怒道:“王爷未免欺人太甚!莫说臣身为太子,就算是名普通的臣属,王爷此举也有伤天和!”
程越平静地道:“你错了,我这样反而是在为百姓和士兵着想。你在临安的时间也不短,对大宋的军力必定早有了解。我且问你,安南的兵马比起大宋如何?”
陈昑顿时为之语塞。是啊,安南的兵卒再精锐,正面作战,也不可能是宋军的对手,只能用计徐徐图之。可这样一来,旷日持久,安南士卒的伤亡可想而知,百姓的遭遇更是不堪设想,到头来,很可能还是亡于宋军。
程越道:“我试图以王者之师平安南方诸国,尽力减少百姓和士兵的伤亡,这难道还错了么?你既然不肯写信,我只好拿你当挡箭牌用,不然要你做甚?以你一身救万民,这不就是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么?枉你修佛半世,连这点事情都参不透?”
陈昑听得莫名其妙,似懂非懂。佛家的道理,难道可以这样解释么?是不是程越在故意曲解?
程越道:“你看,春秋战国时,中原也四分五裂,各国人才辈出,相互争斗,但若干年后,还不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早知如此,那又何必非要生灵涂炭呢?你们南方诸国加在一起的兵力也挡不住我大宋一击,为何就非要以卵击石?枉送百姓的性命?你又于心何忍?”
陈昑愤然道:“我安南自成一国已数百年矣,当初蒙古兵锋所指,虽大宋亦束手无策,王爷却非要以救援不及降兵祸于安南,焉能服众?无罪而伐,天必谴之!如今又要臣劝降父王与臣僚,臣从小读圣贤书,岂能为此不义不孝之举?王爷要杀则杀,臣决死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