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甬道里,桃夭和想杀她的桃家主隔银针而相望。
她身前的银针,她身后的银丝,皆是桃家主为她精心备下的陷阱。为何要用陷阱来杀她?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桃家主不确定自己能杀得了她。
这个一家之主的修为,只怕不深,不然,他便该知道,便她上了昆仑,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令修为突飞猛进。
桃家主修为寻常,倒也不是说不过去,若他修为了得,何至于要用阴私手段算计桃幺的父亲?只能是因为他资质寻常,靠真本事莫可奈何。
「桃家主要杀我,是为离娘报仇?」
桃家主阴狠一笑,低问:「本家主不该为她报仇吗?桃仙尊可知道,因为仙尊你,离娘死得有多惨?」
「有多惨?」说罢,桃夭浅笑,如同一个求知若渴的孩子。
「……」这一问,问得桃家主嘴角的阴狠笑意定不住,他咬着后槽牙,用极缓的语调说,「二长老为了问出禁物的下落,用极其残酷的方式审讯了离娘,本家主偷偷去看她的时候,她已被折磨地面目模糊。」
桃夭点点头,平静地反问:「所以你杀了她?」
「不然呢?!」桃家主愤而驳斥,「离娘已经没可能活下去,她多活的每一分钟都是痛苦,本家主杀她,是帮她解脱!」
当真好笑。
既好笑,她何必忍?
桃夭捂住唇,吃吃地笑起来:「桃家主,离娘已经死了,或许本尊也会死于你之手,你又何必对一个将死之人惺惺作态?」
「……」桃家主面色发沉。
「桃家主,你是不忍离娘受苦才杀她的吗?不,你是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譬如你用了多少心机和手段坐上家主之位,你才急不可耐地去诛杀了她。」
「……」桃家主脸黑如墨,色深重到几乎能滴下墨。
对此,桃夭说话的语气越发地轻飘:「至于离娘是因为我而遭罪,更是无稽之谈。若非你算计在先,本尊也不至于被迫往昆仑逃难,若本尊不上昆仑,说不得就没机会今非昔比,有本事迫得离娘叫桃族长发落成那般。」
说着,桃夭高高翘起嘴角,笑眯眯地反问桃家主:「你可知道这叫什么?」
桃家主没有答。
桃夭便友善地代为回答:「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不成反成犬,也叫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了也未必是你的。」
对面的人,久久不言。
不言才好,若能直接把人气死,那就更好了。
然,桃夭失望了,因为桃家主忽然开始大笑,笑声张狂。
这厮是不气了?还是气疯了?
要真能被气疯倒也不差,起码她不用指望陆离就能脱困了,但显然,此间的事不至于如此玄幻,桃家主很清醒。
「桃仙尊,你忘了你和我的过去了吗?」
「——」桃夭惊悚,已死的桃幺难道也和桃家主有过一场不伦恋?所以离娘杀她,是为情所困?!
她不由地倒退两步。
开玩笑的吧……桃幺才多大?且她不是心慕上仙吗?还是说,桃幺曾经眼残,一时看上过年近花甲的桃家主?
不能吧……
大笑的桃家主笑意一顿,一双提溜的小眼睛化作两道足以穿透人心的「x光」:「离娘死前,曾不断地念叨着,说你不是桃幺。
她说桃幺就是个蠢货,绝不会有你这般聪明。她说这话时,本家主只当她是人之将死,其言也乱,却不知,她说得是真话。」
这一次面色发沉的人,变成了桃夭。
「桃仙尊,你其实不是小幺儿,对吗?」
小幺儿?
能这么称呼桃幺的人,只有她最亲近的人,难道说这厮是桃幺极亲近的人?
桃家主简直像是听见了桃夭的疑问,他笑着朝她点点头:「本家主是小幺儿的亲叔叔,极得小幺儿喜欢。」
桃夭立刻正色:「你过去或许曾是我最亲近的叔叔,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还能和过去那样和你亲近?」
桃家主唇间的笑意加深:「嗯,是不能。」
得亏她机灵,没露馅。
然,她还没自得完,却听桃家主说:「只一点,本家主不是小幺儿的叔叔,本家主其实是小幺儿的大伯。」
「……」桃夭面沉如水。
她从未不切实际地奢望过,自己入桃家一遭,能以桃幺的身份进,也能以桃幺的身份出,且就在今天,桃七长老因为怀疑她的身份,已经试探过桃家二哥。
可她委实没有料到,她会在这里,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被桃家主挑破她不是桃幺的事实。
桃家主逼问:「所以,你是谁?」
桃夭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并不妨碍桃家主做出自己的判断,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
只见他抬眸望桃夭身后看:「昔日小幺儿时常悄悄出入禁地,但她每回都去藏禁物的地方,却从未往这里来过,因为这里除了有几只没用的狐妖,便只有——」
桃家主略顿,疑惑的神色已经变作了然:「桃仙尊是为关在下面的大妖而来。」